他挤眉弄眼,油腔滑调,只盼逗她展颜。
然而,回应杨炯的,却是“砰”的一声巨响!
那两扇厚重的楠木门扉,竟被一股大力猛地合拢,劲风扑面,差点扫到杨炯高挺的鼻梁。
紧接着,陆萱那极力维持平稳、却仍透出丝丝缕缕羞恼的清冷声音,隔着门板沉沉砸了出来:
“哪来的登徒浪子?满口胡吣!多丽!你是木头桩子不成?还不快给我轰出去!”
杨炯抱着那束无辜的白牡丹,僵在当场,一脸的春风得意瞬间冻成了尴尬的冰坨。
一旁的多丽再也憋不住,慌忙用手死死捂住嘴,可那忍俊不禁的笑声还是从指缝里“噗嗤噗嗤”漏了出来,肩膀抖如筛糠。
“我……”杨炯茫然地转头,看向笑得花枝乱颤的多丽,颇有些委屈地问,“真像个登徒子?”
多丽赶紧放下手,努力板起脸,站得笔直。可她那双弯成了月牙儿的眼睛,和用力抿住却依旧不断上翘的嘴角,早已将答案写得明明白白。
杨炯顿感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想他堂堂长安探花郎,风流倜傥之名遍传帝京,何曾在脂粉阵前吃过这等闭门羹?
可眼前这扇门后,是他名正言顺的大娘子,是独力撑起江南半壁、让他又敬又爱又满怀亏欠的结发妻。
想到此,杨炯无奈地叹了口气,狠狠瞪了多丽一眼。
多丽何等伶俐,立刻会意,强忍着笑,福了一福,兔子般飞快地溜走了,将这片寂静的院落留给了门里门外的一双人。
夜风穿过庭院,轻轻拂过杨炯的面颊,卷动他怀中白牡丹柔软的花瓣轻微作响。书房内再无一丝声息,只余窗纸上那抹剪影,依旧定定地站着,仿佛一尊玉雕般沉静。
杨炯立在阶下,抱着那束“偷来”的牡丹,对着紧闭的门扉,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胸中那腔急于剖白的滚烫心意,被这扇冷硬的门撞得七零八落。
他盯着门板上细腻的木纹,仿佛能穿透过去,看到门后那张故作冷清、却不知是否也已飞红的芙蓉面。方才那声羞恼的“轰出去”犹在耳畔,可细品之下,与其说是真怒,不如说是被骤然表白的薄嗔和无措。
想明白了这些,杨炯吸了一口带着花香的夜气,重整旗鼓,决心再战。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门内拖长了调子,换了个更无赖也更亲昵的腔调:“娘子——!我的好娘子哟!开门呐!为夫千山万水,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摸回自家门口,你好歹瞧一眼,验明正身再关门也不迟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门内依旧静默无声。
杨炯侧耳细听,连那轻微的呼吸声似乎都屏住了。
他索性心一横,脸皮再豁出去几分,声音里揉进十二万分的委屈:“娘子当真狠心!可怜为夫我,在海上叫那‘下击爆流’颠得七荤八素,五脏庙都差点倾覆,一路吐着黄水儿漂到这华亭港,眼瞅着家门在望,娘子你却连门缝儿都不给开一条!
哎呀呀,这心口,怎地突然这般绞痛起来……”
他一手抱着花,一手假意捂住胸口,身子还配合着晃了两晃,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在台阶上。
这一番唱作俱佳,终于又撬动了门内一丝缝隙。
只听那清冷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薄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隔着门板直砸过来:
“杨炯!再敢在门外胡言乱语、装疯卖傻吵嚷不休,信不信我立时唤人,真把你捆了扔回海里去喂王八!!”
“扔……扔海里?”杨炯气息一窒,后面半截“哀嚎”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抱着花束,彻底僵在了原地。夜风卷过阶前,吹动他未曾束紧的几缕鬓发,衬着那张俊脸上错愕又无可奈何的神情,颇有几分滑稽的凄凉。
杨炯无声地叹了口气,索性一撩袍角,也不顾什么体面,抱着那束“罪证”,就在书房门口那冰凉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青石板的寒气透过薄薄的衣衫直透上来,激得他微微一颤,却奇异地让他有些发热的头脑冷静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