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朗展开诏书,只见其上字体秀逸挺劲,笔锋间却带着几分凌厉,显然是李淑亲笔所书。
诏书正中盖着两方朱红印玺,一方是“天下一家春”,一方是“敕令”,皆是先帝在位时常用的印玺,象征着皇权正统。
杨朗正色精神,逐字逐句读下去,只见其上写道:
盖闻皇纲失序,社稷阽危。逆贼李漟,虽先帝嫡女,然阴结奸宄,鸩弑君父,构陷宗室,罪恶贯盈。
窃据大位以来,屠戮皇嗣,戕害宗亲,天下为之震悚。
今乃僭号改元,妄称开禧,牝鸡司晨,紊乱纲常,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
吾荷先帝遗泽,忝居宸胄,痛社稷之倾危,念苍生之倒悬。
兹特授天波府杨朗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总率六师,恭行天罚。凡我大华忠臣义士,当共奋忠贞,戮力王事。其有擒斩逆漟者,封万户侯,赏千金;其有胁从罔悟者,必诛九族,罔有攸赦。
夫雪耻除凶,臣子之大义;扶危定倾,忠良之赤心。功烈既着,铭钟鼎而永世;勋庸克建,垂竹帛以流芳。
尔其勖哉!檄到如律令。
杨朗读完,将诏书小心卷起,刚要递还,却见李淑又从桌上拿起一卷黄绫,递了过来:“这是先帝留下的亲笔书,本宫已令人复刻三万份,不日便会传遍长安内外。”
杨朗接过黄绫,展开一看,瞳孔骤然一缩,那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正是先帝李乾元的手笔,其上赫然用朱笔写着七个大字:“弑君者,庄氏宗室!”
墨迹虽已有些陈旧,却依旧清晰可见,足以证明李漟与庄氏宗族弑君的罪行。
李淑背过身,重新走到栏杆旁,山风将她的素裙吹得猎猎作响,她望着山下的云海,声音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杨将军,天波府历经三朝,世代将门,却从未出过一位国公,其中缘由,你应当清楚。先帝在位时,虽倚重天波府的兵力,却也忌惮你们的权势,故而始终不肯给予国公之位。正所谓‘忠诚不绝对,便是绝对不忠诚’,这话虽刺耳,却是皇权之下的至理。”
杨朗身躯一震,没想到李淑会如此直白,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李淑却是不停,继续道:“如今国公之名就在你眼前。事成之后,本宫允你领一字秦国公,世袭罔替,让天波府真正成为大华第一将门。杨将军,可莫要让本宫失望。”
“是!末将定不负公主所托!”杨朗单膝跪地,双手紧握诏书与黄绫,面上依旧平静,可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天波府三代掌兵,却始终被皇室猜忌,连他大哥杨昭的死,府中上下都疑心是先帝暗中授意,奈何动手的是西夏人,无凭无据,只能不了了之。
天波府以往皆是通过朝堂博弈获取利益,虽能保全自身,却始终缺乏足够的震慑力。如今李淑许他秦国公之位,不仅能洗刷天波府多年的憋屈,更能让家族地位再上一层楼,这诱惑,他实在无法拒绝。
李淑看着他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后轻轻摆了摆手:“将军且去安排吧,此事不宜拖延。”
杨朗再一拱手,起身匆匆离去。
阁楼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楼梯拐角,李淑脸上的笑意才缓缓褪去,那双桃花眼却愈发明亮。
“你……你当真要这么做?”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几分犹豫,“杨朗虽有能力,可天波府野心不小,若真让他们得了国公之位,日后恐成心腹大患。更何况,你屠戮江南宗室,已是罪孽深重,如今又要挑起战火,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要流离失所……”
“住嘴!”李淑猛地低喝一声,声音带着几分尖锐,她抬手按住额头,似在压制心中的烦躁,“权力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你当是过家家么?大华积弊已久,世家、宗室、皇嗣,哪一个不是陈疴之疾?如今宗室被我屠戮殆尽,皇嗣被李泽杀光,世家苟延残喘,可还有一个隐患,是旁人看不见的。那便是武将跋扈,无忠君之心!”
她走到桌边,拿起那盏早已凉透的淡茶,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的苦涩在口中蔓延开来。
李淑放下茶杯,声音冷了几分:“我答应过杨炯,要给他一个朗朗乾坤。所以这将门之祸,必须除尽!天波府今日能助我,他日便能反杨炯,若不加以消耗,扼杀其子,日后必成大患。”
“可杨炯如今也是半个将门呀!”脑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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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淑冷哼一声,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你懂什么?这正是关键所在。杨炯如今尚能镇住那些骄兵悍将,可若他老了呢?若梁王不在了呢?你能保证他的孩子还有这份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