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此当口,一只带着微微凉意的手,稳稳地抵在了他后心。那恰到好处的力道,瞬间帮他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
杨炯心头猛地一震,霍然回头。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以及船身摇晃时从敞开的舱门漏进的一点火把灯火,杨炯看清了身后之人正是白糯。
她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额角处,一片刺目的青紫高高肿起,隐隐还带着一点擦破皮的血痕,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可怜。
然而,当杨炯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时,心头猛的一颤。
往日里,那双眸子总是清澈见底,如同山间最纯净的溪流,映着毫无杂质的蓝天白云,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可此刻,那溪流仿佛在瞬间沉静了下去,化作了一泊幽深无底的寒潭。所有属于孩童的懵懂、依赖、不设防的纯真,都如同潮水般褪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仿佛历经了风霜洗礼后的通透,又带着一丝刚刚从漫长迷梦中惊醒的茫然与难以言喻的复杂。
那复杂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妙的尴尬?尤其是当她的目光对上杨炯震惊的眼神时,那潭水深处,更是掠过一丝极快的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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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让杨炯如遭雷击,一时竟忘了身处险境,忘了船体的剧烈颠簸,忘了甲板上惊惶的呼喊。
他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喉头滚动了一下,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糯糯……你……你没事吧?”
白糯听到那声“糯糯”的瞬间,气息猛地一滞,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戳中了她的心尖。那沉静如深潭的眸子里,骤然掀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一种混合着羞恼、窘迫、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神色飞快闪过。
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抬腿照着杨炯的屁股就踹了过去。
这一脚,力道不大不小,却极其精准刁钻,角度也带着点促狭的意味。
“哎哟——!”
杨炯猝不及防,只觉屁股上一股推力传来,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扑去。
他手舞足蹈地试图保持平衡,却还是狼狈地冲出了那扇早已在颠簸中四敞大开、吱呀作响的舱门,发出一声痛呼。
“哼!”一声清晰的冷哼从身后传来,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越和一丝强压着的别扭,“好哥哥!我让你好哥哥!你……你给我等着!”
这话语的内容分明带着威胁,可那语气,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娇嗔意味,与她此刻沉静的气质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
舱内,白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在方才混乱中已有些凌乱的素白薄纱寝衣,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方才踹出那一脚的瞬间,以及之前两人相处的记忆涌上心头,让她自己都感到一丝陌生和羞耻,脸颊瞬间涨红。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那骤然变得纷乱复杂的心绪,脚下却稳如磐石,任那船身如何剧烈摇晃,她只却岿然不动。
三次极轻巧的步法交叠,瞬间便移到了倾倒的床榻边。俯身从那堆凌乱的被褥衣物中,翻找出自己的外衫和束腰长裙。
她不再犹豫,动作麻利地将那件显得过于“清凉”的薄纱寝衣褪下,换上素色的外衫,又飞快地系好腰间的丝绦,将那曼妙的身段重新包裹在得体的衣物之下。
这一连串动作,迅捷流畅,与之前那个需要人哄着穿衣的懵懂少女判若云泥。
百糯站定,凝神屏息,神光湛然,心湖不波。错彩长剑锵然出鞘,步若凌虚,倏忽腾跃至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