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白糯因方才悲情故事和哭泣而情绪低落,小脸也蔫蔫的,杨炯赶紧收敛心神,将那点尴尬甩开。
他扶着她的肩膀,将她重新放倒在枕上躺好,替她拉好被角,脸上努力挤出轻松的笑意,温声道:“好了,方才那个故事不好,惹得糯糯掉金豆子了。我再给你讲个开心的故事好不好?这个故事呀,名字叫《时空恋旅人》。”
“时空恋旅人?”白糯眨巴着还带着水汽的大眼睛,小声嘀咕着,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名字好怪呀!比返老还童还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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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嘟囔着,眼中却已重新燃起了好奇的光彩,方才的低落被新故事的名字驱散了几分。
杨炯微微一笑,却不接她的话茬。他坐在床沿,一手隔着薄被,极有节奏地、轻轻地拍抚着,如同哄婴儿入睡。另一手则拢了拢她颊边散落的发丝,刻意将嗓音压得更低,更柔:“从前呀……”
一个“呀”字尚在舌尖打着转儿,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整艘将船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猛地向右侧剧烈倾斜,船舱内所有未曾固定的物件,灯盏、杯盘、妆奁、矮凳,瞬间失去了依托,发出惊心动魄的碰撞碎裂之声,噼里啪啦地朝着倾斜的低处飞砸过去,灯火在狂风中疯狂摇曳了几下,倏地熄灭。
杨炯正全神贯注地讲着故事,猝不及防之下,身体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甩离了床沿,整个人便如同断线的纸鸢,狠狠撞向对面的舱壁。
“砰——!”
一声闷响,结结实实。
杨炯只觉得后背剧痛袭来,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几乎在同一瞬间,躺在床上的白糯也遭了殃。
船身倾斜的巨力将她直接从床榻上掀飞出去。她只觉天旋地转,人在空中无处借力,黑暗中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额角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锐痛。
她的头,不偏不倚,重重地撞在了舱室中央那张硬木方桌的尖角之上。
“啊!”一声短促的痛呼从她喉间溢出。
那一下撞击力道极猛,白糯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无数金星在纯粹的黑暗中炸开,随即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下来,意识仿佛被瞬间抽离。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从额角被撞处爆发开来,如同有千百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她的头颅深处,疯狂搅动。这剧痛来得如此猛烈、如此霸道,几乎要撕裂她的魂魄。
然而,就在这足以令人昏厥的剧痛巅峰,一种极其诡异、极其陌生的感觉,如同冰水般骤然浇灌而下,瞬间流遍她的四肢百骸。那感觉仿佛淤塞了无数岁月的河道被滔天洪水猛然冲开,又如同蒙尘千年的古镜被拂去尘垢,骤然映照出清晰无比的世界。
无数破碎的、纷乱的、被遗忘的画面、声音、念头,如同决堤的洪水,狂暴地冲入她的脑海。
峨眉金顶的晨钟暮鼓,师傅静玄真人严厉又慈爱的目光,师姐们练剑时的叱咤声,倭国的樱花,战场的厮杀,还有那个总是带着无奈又宠溺笑容的“好哥哥”杨炯。
痛楚如潮水般退去,紧随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这种“清”,是蒙昧尽扫,是迷雾消散;这种“明”,是心窍顿开,是灵台透彻。
仿佛一层厚厚的、无形无质的茧壳,在那一撞之下,被彻底撞得粉碎。过往种种,那些她曾浑浑噩噩经历过却无法理解、无法串联的片段,此刻竟以一种无比清晰、无比连贯的方式,在她重新“明亮”起来的意识中飞速流淌、组合、沉淀。
她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就在这电光石火、剧痛与清明交织的瞬息,船身并未恢复平衡,反而在巨浪的蹂躏下再次猛烈地摇晃、颠簸。
甲板上,士兵们变了调的嘶吼、惊惶的奔走声、桅杆在狂风中的呻吟声,各种混乱刺耳的声响透过厚重的舱壁,如同惊雷般滚滚传来。
“咳咳……”杨炯强忍着后背的剧痛和眩晕,在黑暗中挣扎着试图爬起。
他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白糯,方才那一下撞击声,让他心胆俱裂。他双手在冰冷湿滑、满是倾倒杂物的地板上摸索着,奋力想要站起,口中焦急地呼唤:“糯糯!糯糯你怎么样?”
然而,船体又是一次剧烈的左右摇摆,杨炯脚下不稳,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再次摔倒。
值此当口,一只带着微微凉意的手,稳稳地抵在了他后心。那恰到好处的力道,瞬间帮他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