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尊的脚步停了下来,侧头看着她。
此刻的阿娅,不再是那个喋喋不休、泼辣刁钻的小辣椒,也不是摘星处里那个冷面杀手。她微微垂着头,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倔强,却也泄露着深藏的柔软和无助。
那副少见的、带着淡淡哀愁的侧影,像一根无形的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吉尊心湖深处某个隐秘的角落,荡开一圈圈陌生的涟漪。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风声呜咽。
阿娅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腰带上垂下的一缕彩色丝绦,越绞越紧。她几次张了张嘴,喉头滚动,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股强烈的冲动在她胸腔里冲撞。她想告诉吉尊,告诉他那些不堪的过往,那些荒唐的岁月,告诉他这个看似明媚鲜活的阿娅,内里早已被自己涂抹得污秽不堪。
她害怕,怕这污秽一旦暴露,眼前这份朝夕相处、生死与共中悄然滋生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情愫,会像阳光下的露珠一样瞬间消散,只留下冰冷的鄙夷。
她更怕,怕连这唯一的、能让她感到一丝心安和温暖的陪伴,也彻底失去。
自卑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阿娅猛地抬起头,望向吉尊,眼中交织着挣扎、痛苦和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气,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微微发颤,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吉尊……我……我想问你。”
吉尊被她这异常的神态和语气弄得一怔,下意识地回应:“嗯?问什么?”
阿娅的心跳得像擂鼓,她想问“若一个女子,身陷无明,造作诸多恶业,染尽尘垢,如坠淤泥,她还有资格被渡吗?还有资格得遇清净莲华吗?”
她想用佛经里的话,把自己血淋淋的过往包裹起来,卑微地试探吉尊的态度。然而,话到嘴边,看着他那双沉静深邃、带着纯粹疑惑的眼睛,那些准备好的、艰涩的佛偈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攫住了阿娅,她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挤出来的,却是语无伦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问什么的破碎句子:“我……我是说,那个佛经里讲‘放下屠刀’,那要是……要是那个人,她身上沾了很多洗不掉的脏东西!”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涨得通红,眼神慌乱地躲闪着,不敢再看吉尊。那些隐喻的“脏东西”,在她心里,就是自己荒唐放纵、视男人为玩物的过去。
吉尊浓黑的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他完全没听懂阿娅这颠三倒四、欲言又止的话究竟想表达什么。只觉得阿娅此刻的状态极其古怪,与平日的伶牙俐齿判若两人。
他疑惑地追问,语气带着关切:“你到底想说什么?什么脏东西?可是身体不适?还是……”
“哎呀!不是!不是那个!”阿娅被他这耿直得近乎木讷的追问弄得又急又气,一跺脚,柳眉倒竖,刚才那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和哀愁瞬间被一股无名火烧得干干净净。
阿娅瞪着吉尊,胸脯起伏,却偏偏一个字也解释不出来,只觉得满腹委屈无处宣泄。
吉尊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完全摸不着头脑。
两人就这么站在荒原的劲风中,一个满面通红,眼中含怒带怨;一个满脸茫然,眼神纯然不解。
四目相对,气氛一时僵住,只有风声在两人之间尖锐地呼啸穿梭。
就在这微妙而尴尬的僵持时刻。
“聿律律——!”
一声嘹亮而急促的马嘶,如同裂帛般,骤然刺破了荒原的沉闷与两人之间无声的凝滞。
紧接着,密集如雨点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滚滚而来,带着大地沉闷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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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尊和阿娅同时神色一凛,瞬间从方才那古怪的气氛中抽身而出。两人霍然转身,动作迅捷如电,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