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熹微。
东市的萧家粮铺前,再一次排起了长龙。
但与前两日的混乱、绝望或是狂热的感激不同,今日的队伍,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压抑的平静。
人们不再高声喧哗,也不再互相推搡。他们只是静静地站着,沉默地等待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复杂的神情,那是吃饱肚子后的安定,与某种新生的、冷硬的东西混合在一起的表情。
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会投向那个站在粮铺门口,亲自为百姓盛粮的身影。
那目光里,依旧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一种追随,一种无声的询问。
仿佛在确认,那面旗帜,是否还立在那里。
余瑾依旧穿着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布衣,面色沉静,手中的粮勺,稳得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他将一勺米,倒入一个老妪的布袋中,然后,对着她微微躬身。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于仪式的庄重感。
就在这时,王安石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他快步走到余瑾身边,嘴唇凑到他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说道:
“大人,出事了。”
余瑾的动作没有停,他接过下一个百姓递过来的空布袋,眼神示意王安石继续说下去。
王安石的脸色在清晨的寒气中,显得有些发白,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昨夜……西市的富贵粮行,被人砸了。里面的四个伙计,被打成了重伤。”
“不止是他们一家。”王安石的语速极快,“安国公名下的两家粮铺,还有其他几家勋贵府上的产业,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二十三间铺子,在一夜之间,全都被人闯了进去。”
“手法,如出一辙。只砸东西,只打人,但是……”
王安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但是,所有被砸的铺子里,连一粒米,都没有丢失。”
余瑾舀米的动作,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停滞。
随即,他便恢复了正常,将满满一勺米,倒入了面前的布袋中。
“知道了。”
他只是淡淡地,回了这两个字。
王安石看着他那平静如常的侧脸,心中那股焦灼感,愈发强烈了。
“大人!您……您就一点也不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