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忠立于廊下,手中提着一盏风灯,光影摇曳,在他冷峻的面庞上拖出一抹暗影。灯焰一跳,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竹简,指节微微收紧,眉宇间的肃意愈加浓烈。
王爷的命令,半个时辰前已下,如今,便该动手了。
他缓缓踏入偏厅,推开朱漆暗门,厚重的门轴发出一声低沉的嘎吱,仿佛老兽在夜中缓缓苏醒。
厅内,十余只檀木匣子整齐陈列,盖面朱漆微剥,显露出岁月侵蚀的斑痕,却也遮不住那股暗藏的森冷杀气。
每一只匣子里,皆是事关生死的信函,落在不该落的眼睛里,足以让整个中山府万劫不复。
冯忠屏住呼吸,轻轻掀开第一只匣子,取出一卷羊皮信纸。
灯火映照下,字迹隐隐,墨色深重,透着寒意。他执笔,蘸墨,手腕沉稳,每一笔都像刀刻石上,冷厉、决绝。
“时机已至。”
短短四字,便是这场巨变的序曲。他再提笔,写下调兵的密令,将信拆作三段,夹入不同的密封中,用以防备外泄。
落款之处,他未署中山王之名,只留一个极简的暗号——一枚朱色方印,印面无字,只有一道极细的裂痕,犹如破月。
这枚暗号,只有真正的亲信方能识得。
一封封信,像一枚枚暗铁钉,钉入这片静谧的夜色,直至将它彻底锢死。
冯忠召来三名死士,皆是黑衣蒙面,面容隐没在阴影之中,唯有眼底,闪着冷硬的光。他低声下令:
“此信,速送雍岭、东渊、澹州三镇,务必亲手交予镇将之手,见不到本人,不得交信,不得回报。”
三人抱拳,无声退下,身影掠入夜色,像三缕森冷的风,转瞬消失无踪。
冯忠目光一收,又展第二匣,信件整齐排列,署名皆是蛰伏于各地的军中牙将与粮道提举,都是这些年暗暗经营,才在军中布下的网。
十余年来,这张网深埋沙砾,不显一丝锋芒,如今,终于要收拢成一柄刀,直指洛陵的咽喉。
烛影摇曳,冯忠的身影在墙上扭曲,像一头伏地蓄势的猛兽,随时可能撕裂黑暗。他执笔如铁,飞快写下第二批密信,内容无一字废话:
“听令:三日内,集所部精锐,隐密向中山靠拢,不得走驿路,不得惊动州县。”
末尾又补上一句:
“王旗一展,举火为号。”
冯忠封好信,滴蜡、盖印,动作一丝不苟,眉心却渗出冷汗。他深知,这一步若稍有差池,便是满门血溅,尸骨无存。但他更知道,这一夜,已无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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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悄无声息地过去,夜与夜相连,像一匹无边的黑布,将整个中山府紧紧裹住,暗流在其下奔腾,却无人能窥见半分。
直至第四日的清晨,府门缓缓洞开,踏入门槛的,已不再是送菜的仆役,而是一双双沾着泥尘的靴,一张张面容被岁月与风沙磨砺得冷硬的脸。
偏厅之内,烛火昼夜不熄,厚重的帷幕垂下,将外界一切窥探隔绝。中山王端坐主位,衣袍宽大,黑缎暗纹在火光中折射出一抹冷光。他的面色冷峻,眉宇间压着沉沉杀机,指尖扣在案上,节奏缓慢,却似战鼓擂击,击在在场每一人的心弦之上。
冯忠立于其后,手中持着一卷新绘的兵图,红墨勾勒的线路,蜿蜒如血脉,最终汇入一处——洛陵。
厅堂之中,十余人依次入座,皆是军中宿将或握兵牙门的悍将,他们或负手,或拈须,或沉默如铁,或低声交谈,气息沉沉,凝成一片无形的压迫。
中山王缓缓抬眸,目光如刃,扫过在座诸人,声音低沉,像铁锤击在铜鼓上:
“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