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父皇的意思。
治国不是非黑即白,很多时候要在对错之间找平衡。
李成梁贪墨是真,但功绩也是真。
真要追究,那三百多万两银子能追回多少?
追回来了,朝廷就干净了吗?
“可是,”太子还是忍不住道:“若一点不追究,恐怕会寒了清流之心。也会让后来者觉得……贪墨无妨,只要功大即可免责。”
朱翊钧看着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太子能想到这一层,说明他长大了,开始懂得为政的复杂。
“所以朕说,‘留中不发’,不是‘置之不理’。”这些奏疏,朕会留着。不批复,不公开,但会让该知道的人知道——朕心里有数。至于李成梁……追封辽阳郡王的旨意照发,归葬沈阳的恩典照给。人已经死了,给他最后的体面。”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那三百多万两银子……就当是朕,赏他这辈子为大明流的血,受的伤,担的惊,受的怕。”
“儿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朱翊钧摆摆手,“你也去吧。告诉孙阁老,辽阳郡王的旨意,尽快拟好发出。朕要让李成梁……风风光光地回家。”
“是。”
太子退下了。
文华殿里,又只剩下朱翊钧一个人。
他重新拿起刘宗周那本奏疏,看了很久,然后走到炭盆前。
火苗跳跃着。
他将奏疏,一页一页,撕开,扔进火中。
纸张在火焰中蜷曲,变黑,化作灰烬。
那些确凿的证据,那些义正辞严的弹劾,那些早就算计好的攻讦,都在火光中化为乌有。
“李成梁啊李成梁,你倒是‘无憾’了。朕这儿……还得替你收拾烂摊子。”
一代名将的一生,三百多万两白银的糊涂账,都在这个句号里,画上了终点。
至于那些没有烧完的秘密,那些留在锦衣卫档案里的密报,那些言官们心中的不平……就都留给历史去评说吧……
…………
第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