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悄无声息地进来,点亮了四周的宫灯。
烛火跳跃,将父子二人的影子投在屏风上。
“朕想办一份百姓爱看的报纸。”朱翊钧忽然道:“不是不要政令,不是不要赈济,而是……要让这些东西活起来。比如这养济院之议,光是刊载奏议条文,谁耐烦看?若是写几个孤老入院的真实故事,写他们如何安度晚年,写乡民如何称颂皇恩,是不是更有人看?”
朱常澍眼睛一亮:“父皇圣明!若能如此,月报定能深入民间。”
“还有灾情。”朱翊钧继续道,“光是报某地旱、某地涝,拨银多少、放粮多少,冷冰冰的。若是派访事员亲往灾区,写灾民如何自救,写官吏如何奔波,写赈粮运到时百姓跪地谢恩的场景……是不是更能打动人心?”
“是!父皇所言极是!”
朱翊钧却叹了口气:“可这些,都需要人手,需要银子,更需要……时间。眼下月报由礼部、翰林院合办,那些官员惯写公文,哪会写什么故事?让他们去访灾民、问孤老,只怕比登天还难。”
他顿了顿,看向儿子:“太子,你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嘛,这是咱们爷俩搞出来的东西,要是砸了,脸上可无光啊。”
朱常澍闻言,稍愣片刻。
全天下都知道这是父皇您的主意。
怎么……
把自己也拉进去了。
不过,朱常澍反应的很快,他从稍稍愣神,立马转变成了沉思的表情神态,眉头微微皱起,而后缓缓道:“儿臣以为……或可另辟蹊径。月报仍维持现状,刊载政令公文,这是朝廷喉舌,不可轻改。”
“但同时,可否允许民间办报?只要不涉朝政机密,不传妖言惑众,许他们写故事、载奇闻、录风俗?”
“如此,官报严肃,民报活泼,各得其所。”
朱翊钧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民间办报?”
“是。就像市井话本,就像茶馆说书,只要在法度之内,许百姓有些消遣。甚至……甚至可从中选拔善文之士,充实官报访事之职。”
“更为重要的是,民间办报,必须要朝廷准许,他们每年需要交付一部分的利润来填充官报的耗费。”
朱翊钧听到自己儿子的话后,豁然开朗。
还是新脑袋瓜转的快啊。
窗外,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紫禁城的宫殿楼阁在夜色中化作重重黑影,只有零星灯火点缀其间。
远处传来隐约的梆子声,那是宫门落锁的信号。
“民间办报……”他喃喃重复:“许百姓议论,许民间发声……这步子,是不是太大了?妖书案,可是刚过去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