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朱翊钧放下报纸,看向太子。
“儿臣在。”朱常澍立刻坐直身体。
“这第十八期月报,你看过了?”
“回父皇,儿臣已细读三遍。”
“觉得如何?”
朱常澍略一沉吟,谨慎道:“朝会纪要详实,府县事略周全,灾情赈济透明,养济院之议更是仁政之举。两首御诗……字字恳切,儿臣读之动容。”
朱翊钧却摇了摇头:“朕问的不是这些。朕问的是,百姓爱看吗?”
朱常澍怔了怔。
“这半年来,月报每期印三万份,分发各衙门、府县、书院。”朱翊钧缓缓道,“但朕听说,除了官吏不得不看,士子偶尔翻阅,真正市井百姓,少有问津。是不是?”
朱常澍低下头:“父皇明察……确实如此。”
“为什么?”
“因为……”朱常澍斟酌着词句:“因为月报所载,多是政令、公文、灾情、赈济。这些固然重要,但对寻常百姓而言,未免……未免枯燥了些。”
他鼓起勇气抬头:“儿臣听闻,市井间流传的,多是话本小说、传奇故事,或是某地奇闻、某家官司。”
“百姓劳作一日,闲暇时想看的,是热闹,是故事,是能解闷的东西。像月报这样……确实像给地方官吏又加了一桩差事,考成法里又多了一条。”
朱翊钧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说得对。朕这些日子也在想,这月报办到现在,是不是办成公文汇编了?每期都是朝会、政事、灾情,连朕的诗文都像是官样文章。”
他拿起报纸,指着那两首诗:“你看这两首,朕写的时候,是真想表达些东西。可印在这纸上,跟前后那些公文混在一起,还有谁会觉得这是发自肺腑?只怕都当成是‘天子需有仁德之示’,例行公事罢了。”
朱翊钧确实不爽。
自己这两首诗写的多好了。
多情深意切了。
可是放在这里,一点感情都看不出来。
朱常澍不敢接话。
殿内又静下来。
夕阳已经完全沉没,殿内光线暗了许多。
太监悄无声息地进来,点亮了四周的宫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