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缇刚踏出内厅,便见三舅母牛氏立在游廊下。
她忙敛衽行礼,携着温以思、温以萱二人垂首道:“见过三舅母。”
牛氏强撑着笑意,抬手虚扶了一下:“是缇儿啊,快别多礼。”
说罢便与她寒暄了两句,无非是问些近况,未待温以缇多言,她便唤来随身丫鬟,转身往侧院去了。
温以缇望着她的背影,随即带着妹妹们往专供小辈聚谈的暖阁走去。
方才那匆匆一面,让她心头浮起诸多思绪。
二舅母孟氏虽能在内厅落座,却也只是陪坐末席,插不上半句嘴。
三舅母牛氏更是连内厅的门槛都踏不进去,只能在外院帮衬大舅母打理杂务。
二舅舅虽是庶出,却好歹是举人出身,靠着崔家帮衬,又因女儿嫁入宗氏,才勉强谋得工部七品之职。
可温以缇心里清楚,若不能在任上立得奇功,这七品官位大抵便是他仕途的尽头了。
至于三舅舅,境遇更是惨淡。同是庶出,他早已断了求功名的念头,一直打理庶务。
三舅母牛氏本是商户女出身,在这满是世家女眷的场合里,自然没资格入内相谈。
温以缇暗自思忖,牛氏定是羡慕孟氏能在内厅占得一席之地,可孟氏又何尝不是强撑着颜面?
二舅舅的七品官位、女儿的宗氏媳妇身份,不过是给了她在人前落座的底气,内里的窘迫与无奈,怕是只有她自己知晓。
这二人,一个强撑着体面,一个羡慕着旁人,皆被出身与境遇困在方寸之地。
温以缇随丫鬟行至暖阁,掀帘而入时,只见里面坐了十来个小姑娘,皆是与温以思年岁相仿的模样,甚至也有许多更小的。
她目光扫过全场,心头竟漫上一丝怅然——与自己同龄的姑娘,早已嫁作人妇,相夫教子,这暖阁里,竟无一个她认得的人。
恍惚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曾几何时她也曾是这暖阁中玩闹的一员,与是如今,物是人非,她早已不是那个只知嬉戏的小姑娘了。
温以缇轻叹了口气,转身对身侧的温以思、温以萱道:“七妹妹、九妹妹,你们去同姐妹们玩吧,我在此处歇会儿便好。”
温以萱性子素来冷僻,本就不擅与生人交际,闻言便摇了摇头:“我也坐会儿。”说罢,便寻了个离温以缇稍远的角落,安静地坐了下来。
温以思却显得有些犹豫。
温以缇瞧出她的心思,含笑道:“不必管我,你们小姑娘的话题,与我早已有了隔阂,去玩罢。”
温以思这才松了口气,应声“是”,便融入了那群小姑娘中。
冬日不比春夏,不能去园子里逛赏,暖阁内的消遣,无非是绣荷包、论花样子,或是围坐在一起说些坊间趣事,偶尔还会分些花生、蜜饯来吃。
这些孩子皆是崔氏一族的小辈,彼此熟稔,笑闹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