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招果然奏效,管家吭哧了半晌,终究是同情占了上风,红着眼圈“扑通”一声跪下来,“……奴才不敢瞒侯爷……”
他见那孩子的第一面,便是相见不识,生死博弈。
这样的灵堂里头,白幡铜钱飘荡,一向傲然不肯多话的轻衣侯妻子亡故,孑然一身,对着一个下人自嘲起来,实在令人目不忍视。
那么,他捧在手心上的人呢?
“你跟本候也有十几年了。”他垂下眼帘,语气很平淡,“觉不觉得,我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依然是赵妃娘娘手上的提线木偶?”
他不敢去想,她是怎么一个人生下了孩子,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零落成泥,落到今天这一步。
扫视着管家惴惴不安的表情——像这样装傻充愣的下人,才能在大浪淘沙中安然活下来。
长姐握住了他的手,他垂下眼,想到了他握住濒死的薛氏手的那一次。
长姐的手一向伸得很长,像是长着触须的鱼,以家族荣光为由,盘踞了他的世界,他从来都知道。
风水轮流转,这么快便轮到了他。
赵家高门大户,嫡生的唯有一对男女,男的不学无术,女的便要霸道上进,这算是惯例。
长姐的眼睛红肿着:“轻欢,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这奴才哪儿能知道?”管家的神情躲闪。
他微一侧眼,看到了她身后站着的人。
七年前堕马,失去若干记忆,开始头痛,薛氏藏了他贴身的香囊,还有她口中的“别人”,桩桩件件,都蹊跷得很。
暮容儿站得极远,几乎像是幻觉,她依绝美轻灵,倚着门,栗色的双瞳里迸射出两道寒光,远远地讥笑地望着他,似乎是专程来看看他的惨状。
“还记得七年前,这香囊是怎么丢的么?”他回头睨着管家,目光泛冷。
那不是她。
是他名下的房契和地契。
他的容儿去了哪里呢?
灵堂摇曳的灯火跃动在他脸上,他抿起薄唇。
“阿姐。”他的眼泪蜿蜒落下,艰难启唇,“我怀里……慕家的令牌……”
还有几张卷成筒的薄纸,原是房契和地契,过了七八年,折叠的边角都磨损破烂了。
“你去慕家……把子期……接回来。”
香囊入手,却是沉甸甸的,打开,里头是一锭金子,一颗鸽子蛋大的夜明珠。
那孩子留在捉妖世家,还能讨得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