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炜原本挺直的腰背瞬间绷紧,西装下肩胛骨线条骤然锐利。
握着杯子的手似乎极微地顿了一下,悬在杯沿上方几毫米处。
能听见笔尖在纸上洇开的“沙沙”声骤然消失,能听见身下皮质座椅被人无意识下压时发出的微不可闻的“吱呀”呻吟。
下首几个常委的瞳孔猛地收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几口冷气“嘶——”地从他们微张的唇齿间抽入。
那声音细微却尖利,如同烧红的铁条猝然淬入冷水。
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点惊惶和难以置信,飞快地瞟向主席位上的陈炜。
陈炜没有动。
那副金丝眼镜片后的目光,如同两颗冰封的黑色石子。
镜片清晰地映出头顶灯光,也映出对面君凌那张此刻显得格外沉静、甚至带着一点谦逊的面孔。
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挑衅”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事实陈述感”。
君凌似乎并未察觉那瞬间汇聚又逃离的目光洪流,也仿佛没看见陈炜镜片后凝固的、深不见底的光。
他说完“朝令夕改”和后面看似补充解释的话语后,视线便自然而然地收了回来,重新落到自己面前的那沓厚重资料上,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例行发言。
他甚至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半杯早已凉透的清茶,吹了吹——尽管没有丝毫热气。
杯沿凑到唇边,轻轻地啜了一口。
就在这时候,坐在靠下首位置的江顺,突然动了。
他的眉头极其短暂地皱了一下,像平滑的冰面裂开一道转瞬即逝的纹路。
那瞬间的犹豫几乎微不可察,眼皮下的肌肉细微跳动,指尖原本平稳按在文件上的动作也顿住。
周围人的注意力刚从陈炜如实质的冰冷注视下艰难抽离,便被江顺这细微的异样牢牢吸住,像嗅到气流中突变的猎犬。
所有人的神经骤然绷到了极限。
江顺喉结突兀地滑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某种艰涩的硬物。
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平板,没有任何修饰,径直冲向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心:
“我——”只一个字,就像生锈的门轴被强行扳动,艰涩无比,却成功将全场的目光放在他身上。
他视线低垂,落点似乎是面前桌面上那杯水,水面都不曾晃动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