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将信将疑里,他已接受了这个世界熙熙攘攘皆为?名利,忘掉了他从小笃信到?大?的经?义。
“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曾经?的魔门第一天才一身上清宗弟子都有的玄黄道袍,偏偏披在她身上穿出一副曼丽而危险的冰冷之感,意味莫名地俯视着他,“你们上清宗弟子自己都不?把自家?的经?义当回事,又到?底是在自矜什么?”
响鼓重锤,徐箜怀心中如有惊雷,他惨白着脸,仰躺在地上,目光钝钝的,虚渺地对?上她那双凉薄冰冷的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连素昧平生的陌生同?门,她都早已猜出了他的想法——那些曾经?和她打过?交道的同?门呢?
她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不?计较,因为?她谁都不?在乎,看待每一个看似客气实?则居高?临下的人,都像是在看跳梁小丑。
她是和上清宗同?门截然不?同?的人,就?像凶狠的鹰隼伪装成信鸽,住进了雁群。
他说不?出话,只是恍惚,而她垂着头定定望了他一会儿,慢条斯理地收回踏在他胸口的脚,他终于不?必连喘气都费劲,勉强支起身看她,心里很?想说些拿得出手的话,让她拭目以待,从前他只是一时想岔了,往后会重新审视道心,做出一番作为?的。
——她别把他们上清宗弟子看扁了!
可曲砚浓没有多作停留。
她转过?身,不?曾多看他哪怕一眼,根本没容他措辞,她已走得很?远很?远。
徐箜怀一口莫名的气吊在胸口。
他本以为?这口气很?快就?会平顺下去,只要他往后谨慎自持,时时审视内心,做事无愧于心,他早晚会在她面前把这口郁气出了。
那时的他根本想不?到?,这胸中难平的一口气,居然压在心底一千年,梗了一千年,还会继续梗下去。
舰船的甲板上,徐箜怀站在明镜台前,默不?作声,眉眼皆冷厉严酷,不?为?所动,唯独垂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锐利的目光在“檀潋”的脸上扫过?,试图从易容改扮后的虚假五官中找到?蛛丝马迹,然而最后还是失败了——眼前这个女修和曲砚浓太?不?相同?了。
檀潋的目光没有曲砚浓那么冷,也不?像是后者?那样总是含着一点心知肚明的讥讽,她平和、淡漠,身上有种抹除不?去的清灵缥缈。
纵然来历奇怪,性情也古怪,但她身上仙修的气质如此?明显,谁也不?会怀疑她是一位修为?不?俗的仙修。
若是一千年前、他所认识的那个曲砚浓,她是绝不?会伪装成另一个人的。
她始终不?是一个很?有闲情逸致的人。
但她们确实?有些相似。
曲砚浓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她不?过?是想看看徐箜怀现在的道心如何——她记得她离开上清宗的时候,徐箜怀已发奋图强,性情大?变,成了小有名气的冷面司主,将上清宗的清规戒律看得比命更重,发誓要将宗门经?义践行一生。
如今来看,徐箜怀确实?没有说谎,他真的践行了一千年。
理论上来说,如今徐箜怀的道心就?算不?是清光如水、不?染纤尘,也该是一流道心,最多有零星微尘。
可她却隐有预感,徐箜怀的道心并没有他所期盼的那样澄澈空明。
“算了。”她的兴趣来得很?快,走得也一如既往的突兀。
这一句“算了”像是刹那击碎徐箜怀的所有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