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妹道:“您的脚被我碰到,不疼吗?”
高妈妈说?:“唉,我坐在河边,被这河风吹得发冷。疼,可以忍忍。”
十?三妹听此,初时,不疑有他,点点头:“好罢,您上来。我背您回去。”
高妈妈趴到她背上,十?三妹站起来时,打了寒颤。
概因,高妈妈浑身上下居然湿透了,衣裳淋淋滴水,湿漉漉的头发披散下来,糊在她脖子边,水藻般黏腻。
十?三妹问:“老妈妈,你身上为什么都是水?”
高妈妈含糊地说?:“你不在的时候,我不小心摔下了河,落水后才攀爬上来。”
走?了一段路,十?三妹觉得背上的高妈妈愈来愈轻。
她纳闷道:“老妈妈,你为什么这么轻?”
高妈妈说?:“我老了,后生。老了之后,骨头就轻了。”
天上无月,光线黯淡,四?下黑漆漆的,林中的夜雾弥漫得更?重了。
高妈妈的手搭在十?三妹的脖子边。
十?三妹一瞥,看见这两只手,十?分?肿大,又且皱巴巴的,惨白,像泡发了似的。
她问道:“老妈妈,你的皮肤怎么变得又肿又白?”
高妈妈凑在她耳边,口中呼出的气,全吹在十?三妹耳朵里,寒意彻骨。
“好后生,那?是因为我落水时,泡的有点久。”
此时,十?三妹已经背着高妈妈出了这片林子。
天上不知何时,终于又隐现一点弦月,被钉在如墨的夜幕上,抛下几?缕惨淡灰白的月光。
十?三妹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天上月独影。地上人独行。
地上的影子,只有她一个人的。
影子佝偻着背,背上,却空无一物?。
而此时,高妈妈慢慢地低下头,靠近了她耳侧,带着一股经年不散的水腥气,声音愈发含糊不清,像被水浸没过,喉中有轻微的气泡咕噜声:
“后生,怎么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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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红英坐在火堆熄灭的营地里,背脊僵直。
这个声音,呼唤不停:“红英,红英,孩儿?,你回头,看看娘啊。”
着实熟悉,听起来,与母亲尔雅的音色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