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个子,你说他们是不是真走不动了?”
一个满脸风霜的汉子咂咂嘴,手里的鞭子在车辕上敲了敲,
“这段坡确实邪乎,我这头骡子刚才都喘得直打颤,更别说那些挑担子的了。”
他赶车多年,知道这种连续上坡的厉害,便是牲口都得歇几口气,更别提人扛着百十来斤的粮担了。
大个子刚想回话,旁边一个年轻些的汉子“嗤”了一声,猛地扯了扯牛绳,把牲口拽得偏了偏头:
“张哥你就是心善!他们可是两队人轮流换挑,歇的功夫比走的都多,能累到哪儿去?”
他撇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屑,“依我看,就是想趁机多赖会儿,能少走一步是一步!
等白麻子那伙人催得紧了,保管比谁跑得都快。”
他们哪里知道,离骡车不过十丈远的草丛里,正藏着田家的几个汉子。
田老大趴在最前面,草叶尖戳得脸颊发痒,却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盯着那辆停住的骡车。
——车轮上的铁箍在日头下闪着光,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
“不好,骡车咋停了?”
田老二缩在后面,声音压得像蚊子哼,手紧紧攥着那把磨得发亮的柴刀,指节泛白,“莫不是瞅见咱了?”
旁边的田老三刚想探头,被田老大一把按住,后脑勺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作死啊!”
他压低声音,唾沫星子溅在田老三耳后,“一动别动!说不定是等后面的人,慌啥!”
草丛里的虫鸣突然停了,只有风刮过草梢的“沙沙”声,衬得坡下骡车的动静格外清。
——大个子又在骂骂咧咧,老骡的响鼻声,还有粮袋偶尔滑落的“哗啦”声,像锤子似的敲在田家兄弟心上。
田老大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扫过后面几辆跟着停下的骡车,喉结滚了滚。
从沧州逃出来那天起,他就没见过这么多粮食,只要抢到手,往南走三百里就是官道。
就凭这些粮,足够他们兄弟带着族人扎下根,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当炮灰。
“二哥,你看车辕上那麻袋,口子松了,”
田老四忽然拽了拽田老二的衣角,声音发颤,“粟米滚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