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才意识到,陛下还是那个陛下,陛下很霸道,陈有仁诋毁戚继光平倭,陛下将其在大街上手刃。
陛下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万历维新所有增量,几乎都来自于陛下本人。
海外的种植园、海外的银山、对倭征战、环太商盟、潞王就藩、官厂集中生产,万历维新的所有增量,几乎都来自于陛下,那陛下自然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这还没算十万京营锐卒、十六万水师的暴力。
陛下不仅说,陛下还做,皇帝停罢廷议,还再次严正声明了万历五年的许诺,言先生之过者斩。
申时行熟读史书,听到张居正讲到了战国策,才颇为感慨的说道:“原来如此,学生明白了。”
“所以,我也没办法,我若是年富力强,万历五年的时候,不用你们请,我自然会出山,可万历五年,已经是十五年前了,你们再来,也只是缘木求鱼、刻舟求剑罢了。”张居正站起身来,送走了三位阁臣。
不是张居正不肯帮忙,而是他真的没那个精气神了。
张居正左看看右看看,偷感十足的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本,作为元辅、作为帝师,他向来不,所以才如此偷感十足,让别人看见他看这等杂书,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这也算颐养天年的小爱好了,门外的风雨,和他无关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我当年进京赶考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等好事儿?!”张居正看着,有些不满,这年头大明的都是才子佳人。
这佳人留宿入京赶考的学子,进而有了一段爱情故事,张居正表示,这完全都编的!
因为士大夫通常在秀才的时候,就已经成婚,真有佳人,不可能愿意做小。
大明举子入京赶考,第一次还有朝廷给驿,但第二次、第三次就要举子自己出钱了,如果要留在京师拜师精进,那便更加昂贵了,真的没有这种几乎等同于天上掉馅饼的佳人。
可张居正还是看的津津有味,忙碌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片刻的清闲,就可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儿了。
没有了廷议,反而比原先更加高效了起来,陛下仍然一如既往的勤勉,陛下的决策,相比较廷议的决策,更加激进和决绝。
就比如这个大学堂师范学堂传教,坐罪论斩,传播邪祟,祸及家人,包庇同罪,就非常非常的激进,不留任何的余地,但大臣们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万历二十年九月份的时候,松江大学堂,出了一件案子,医学堂有医倌在校内传播极乐教,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一名医学生,持刀杀害了两名孩童、三个六岁的孩子受伤,此事震惊朝野上下,直接惊动了圣上,所以才有了如此严厉的法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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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名医学生杀人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证明对极乐的信仰。
极乐教猎婴,是一种狂信徒证明自己的仪式,真的是癫狂到了极致。
丁亥学制才刚刚推行了五年,按照学制规划,最起码要三五十年才有初步成效,这刚刚迈出第一步,就出了这样的事儿,皇帝如此威罚,完全理所当然。
制度的完善,总是在跌跌撞撞中前进,这次的案子,就给大明敲响了警钟,松江府作为开海的桥头堡,再次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清查,算是亡羊补牢。
万历二十年十一月,吕宋总督殷正茂,忽然把在赤军山港驻军的世子殷宗信,召回了马尼拉,殷宗信和盈嘉公主在十二月份,赶回了马尼拉总督府。
殷正茂躺在一张躺椅上,四个轿夫抬着他,放在了总督府的小院子里。
“大限将至了。”殷正茂紧了紧身上的毛毯,冬季的马尼拉非常的温暖,但他还是感觉到冷,他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没能好好吃饭了。
“爹,会好起来的。”殷宗信眼眶通红,他坐在父亲旁边,抓着父亲的手,轻声说道。
“儿呀,我今年都八十了,无病无灾无痛,是喜丧了。”殷正茂强撑着想要坐直了身子,但他已经不是电白港披坚执锐、身先士卒的壮汉了,他没能撑起来自己的身子。
殷正茂看着明亮的天空,对着儿子笑着说道:“我死后,火化骨灰入殓,你扶柩回京,我要葬在西山陵寝,陛下答应过我,以维新宣威功臣,配享皇陵。”
“孩儿知道了。”殷宗信欲言又止,他是不愿意让父亲火化的,堆些冰块,怎么也能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