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现成的办法,加速大明对辽东的王化,既然一定要有个人来做那个罪人,为何不能是我呢?
叶向高翻动着各地文书,他在吉林府,对一句话理解更深,那就是不要低估肉食者一厢情愿的破坏性。
上一任吉林知府是狼狈回到腹地,吉林知府曾下令剿灭黄鼠狼。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这句歇后语,被人广为所知,吉林知府一想,百姓好不容易养的鸡,都被黄鼠狼叼走了,简直是岂有此理,下令剿灭黄鼠狼。
很快,就出现了一件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儿,老鼠泛滥成灾。
格物院派了三名农学博士,最终完成了解释,黄鼠狼在辽东被叫做黄大仙,保家仙,但为何如此,却没几个人说得清楚,农学博士把这民俗的渊源解释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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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鼠狼是杂食动物,它的性情十分凶残,几乎什么都吃,但它主要食物是老鼠和野兔,农学博士们解剖了数百只黄鼠狼,确定了一件事,一只黄鼠狼一年能吃掉三千只老鼠、田鼠,而这三千只老鼠一年要消耗掉近两千斤的粮食。
但凡是黄鼠狼多的地方,老鼠就少,百姓就少丢粮食,久而久之,百姓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把黄鼠狼当成保家仙、黄大仙了。
叶向高一上任,就取消了关于黄鼠狼的猎杀令。
这种肉食者的一厢情愿,破坏性极大。
上一任一共干了四年,牧民、农户、猎户,一共猎杀了数万只黄鼠狼,导致整个吉林都有鼠灾的隐患了,不得已,辽宁抓了三千只黄鼠狼,投放到了吉林地方。
之所以不放养野猫,是猫不适合辽东,辽东的冬天真的是太冷了,野猫冬天会冻死的。
上一任还做了一项错误的决策,解散营庄。
吉林府垦荒,用的是营庄法,所有的田亩都是营庄集体共有,所有的垦荒照准,都是发给营庄,而非个人。
营庄收成的三成要交给辽东卫所,剩下的七成归营庄,因为缺少账房,营庄的分配简单粗暴,大小不算,按人头,平均分配。
侯于赵、李成梁当然知道这个制度不好,因为大小不算,那小孩子又干不了多少活,襁褓里的娃娃不能干活,女子就是干活比男丁少,奸诈的农户们,岂不是要多生孩子来分粮食?连女娃子也要养活?
这其实就是侯于赵、李成梁的目的,就是让人多生孩子,充实辽东,辽东的汉人还是太少了,看起来四百万汉民很多,可是这辽东如此广袤的土地上,真的太少太少了。
这个制度已经执行了长达十八年之久,因为缺少账房,这种制度,很快就有了缺陷,那就是各营庄都有那么几个聪明人。
这些聪明人想的简单,我不干活,我还能吃一样的饭,我为什么要拼命干活?
只要营庄里出一个懒汉,很快,营庄里就会出一堆的懒汉,而且这些懒汉还合起伙来,欺负老实庄稼汉子。
上一任知府觉得这样不行,就直接下令,开始将垦荒照准,直接发给个人。
十几年了,夷人已经不成气候,田土基本稳定,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这个政令,都没有任何的问题,毕竟大明腹地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但一执行,就有了问题。
夷人确实不成气候,可是这野狼、野猪、老虎、熊,还是一群一群,这些野兽袭扰村庄,之前有亦耕亦军的营庄民兵义勇负责猎杀。
营庄解散,营庄的营田不再集体所有,各家人管各家田,义勇民兵有的变成了农户,有的直接投军,缺少了义勇民兵的猎杀,这些野兽就成了营庄的头号大敌,来去如同无人之地。
就这样,垦荒照准,再次发给了营庄集体,而非个人,当然,营庄里的懒汉,也有了去处,有的被迫充军,有的则直接在吉林船厂打包上船,送南洋去了。
吉林各县都有句童谣:脑袋一拍,有了;桌子一拍,定了;胸脯一拍,成了;大腿一拍,坏了;屁股一拍,走了。
这段童谣说的就是上一任吉林知府,他倒是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了个烂摊子让叶向高处置。
朝廷有的时候,有些政令,也是肉食者的一厢情愿,当这些略显昏聩的命令下达到吉林时,本该据理力争的吉林知府,选择了执行命令。
比如万历十七年,朝廷下旨到辽宁、吉林两地,要求这两个地方,营造辽宁大学堂和师范学堂,这本来是丁亥学制的大好事,但这政策适合辽宁,不适合吉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