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代的时候,家学堂的先生,突然从远近闻名的举人,变成了不知名的书生,甚至连秀才都不是,你的孩子本就顽劣,又缺少名师管教,自然就落于人后。
你大为不解,稍加打听才知道,族长把举人先生请到了自己家里,给自己的儿子们开小灶去了。
你大为恼火,愤怒的跑去质问族长,如何敢违背祖宗遗训!族长表面客客气气,暗地里却停了你家的月例。
月例越来越少,月例越发越晚,从最开始三五个月,到半年都不发一次。
你再打听,少奶奶把银子都拿去放钱了,这赚回来的利钱,跟你一点关系没有,但你的月例,就是被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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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毫无办法,但也忍了,毕竟也不是不发,就是有些拖延。
第三代的时候,月例银就不是拖欠了,而是干脆不发了,因为族长家里,出了个举人老爷,你家这一脉更不敢反抗,毕竟举人可是大老爷,在县里甚至是府里衙门当差。
那大宗族长家的纨绔,赎买一个花魁花八百两,你这旁支偏房,家里婚丧嫁娶,凑不出一根红头绳,现在连孩子读书都没法读书,因为家学堂因为族田收成差关门了。
收成究竟如何,没人知道。
传到第四代的时候,基本就各奔东西了。
这还是以血缘为纽带的家族义庄,而松江府的新买卖,不是以血缘为纽带,而是以信用为纽带。
“因为不相信自己的不孝子孙,怕他们把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彻底败光了,所以,找了个不认识的商帮,和不认识的人,管着这笔钱,每年只要分点利息给子孙后代。”
“这种连猪圈里的猪,都骗不到的把戏,也有人上当?”朱翊钧呆滞看着王谦的奏疏,他不解,而且大为震惊。
这银子只要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那这银子就是完全属于你的;
相反,这银子名义上是你的,你根本划不动,这银子就不是你的。
朱翊钧总觉得大明人非常精明,这是骗局吗?连猪都骗不了才对。
可偏偏,就王谦所言,松江府已经接连破获了七个类似的骗局,王谦还专门把松江地面有头有脸的富商巨贾们叫到了府衙,让刑房给他们宣讲案例。
可是不管用,傻子太多,骗子不够用。
“最开始的时候,是几个大家族,为了防止被抄家搞出来的玩意儿,后来就被松江府遍地都是的经纪买办给利用了,最终就变成了这个模样。”冯保专门去了解了事情的始末,毕竟是给陛下看的奏疏,陛下问起来,他冯保一问三不知,他这老祖宗还干不干了?
大明稽税院是个暴力催缴的衙门口,这个衙门是有自己独立武装的,甚至比当地卫所军兵的军备还要好,松江府稽税房有九斤炮七门。
第三次逃税的话,稽税缇骑就要上门抄家了,为了应对这种情况,一些个大家族就搞出了互保托付,我家的钱,让你家管,你家的钱,让我家管,若是被抄家,我名下一厘银都没有,连家宅都是别家的。
这种互保托付,是建立在家族规模对等的情况下。
可是稽税缇骑不管你这个那个,跟暴力衙门玩心眼?稽税缇骑走的路线是瓜蔓连坐。
什么狗屁的互保托付,但凡是互保托付就是一并坐罪,朝廷拿走七成,稽税院能留下三成之多,偶尔还有稽查不力,这些稽查不力范围内的银子,就落到自己口袋里了,说刮地三尺,都是客气的。
而且,这互保托付,就变成了稽税缇骑们敲诈勒索的理由,毕竟名义上的财产,受到了大明律的保护,稽税缇骑还不敢太过分,可这名义外的财产,这里面的说法,就很多了。
稽税院这个衙门,从来就不是个好衙门,但大明势要豪右、乡贤缙绅,连税都不肯交,弘治年间,大明田亩数更是从八百万顷降到了四百万顷,一年五六百万银的税赋,什么都做不了。
矫枉必过正,那皇帝只能这么干了。
唯一避免被稽税院找上门的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按时足量纳税,不要被稽税院盯上,不要让稽税院启动稽税流程,一旦启动,不死也要被刮层皮,催缴税票是催命符这话,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而这几家规模对等家族搞出来的互保托付,就成了经纪买办们骗人的案例,动辄拿出范氏义庄的案例,大肆吹捧,让人们相信,以信义为纽带的托付是可信的!
除此之外,这些经纪买办,很喜欢用文化贵人的信誉说事,说自己是某某千年世家的生意,贵人,信义为先,谁会为了你这一点点银子,搭上自己百年、千年的信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