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场西北角聚着些老把式,穿跑刀在冰面上画圈儿,身子斜得快要贴上冰面,却偏倒不了。
年轻人手拉手学滑冰,有那熟练的,溜出花样,冰屑在身后扬起晶亮的尘雾。姑娘的红围巾飘起来,像簇火苗在冰上烧。
那帮孩子早散了队形,有个扎猛子冲进冰场中心的,冰钎子一点就窜出丈远,那个戴棉帽的小子正表演倒溜,冷不防撞上拉冰橇的队伍,七八个孩子摔作一堆。冰车翻了个儿,棉手套飞上天,笑声却炸雷似的迸开来。
摔的人也不恼,爬起来胡乱扑扑棉裤,又追着伙伴去了。
安全员举着喇叭喊安全,声音散在风里,断断续续的只能听到“冰面。。。。离远点儿。。。。。那仨兔崽。。。。”
可谁理他呢?孩子们早玩疯了,脸蛋红扑扑地冒着热气,棉鞋浸了水也不觉冷。
欢叫声、冰刀声、碰撞声混作一团,在白茫茫的冰面上打着转儿,撞到柳枝又弹回来。
冰场四周的槐树枝挂满了冰棱,折射着上午的晴光。
卖糖葫芦的扛着草靶子沿边吆喝,冰糖壳儿碰出叮当响。
冰面上,人们呼出的白汽连成一片雾帐,笼住了整片冰面。
远远望去,仿佛京城的魂灵都在这里喘着热气儿活过来了。
那叫二子孩子忽然在冰场中央停住,扭头望向来路,仿佛胡同里的棉门帘还在晃悠,新的冰车正从各院门里拽出来,辙印一道压一道,深深浅浅地通向后海。
这冬天的热闹,本来不过就是几块木板两根铁条,就能从冻土里敲打出的欢腾。
正迷瞪着的二子忽然感觉身前一暗,肩膀被一双大手给摁住,扭头一瞅,一个身材异常高壮,穿着件军绿色,帽子一圈儿带着棕色毛边儿,长得却斯文的男人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你是刘叔家的,二子?认识我不?”
“嘿嘿,乐叔!”二子咧开嘴笑道。
“哟,还行。”
这长得跟扇们一样的乐叔,前后马场胡同里,没一家不知道的。
整个胡同,最大的院子,除了公家的那个什么管理所,就数老李家最大,独占两进不说,有花有草有树的,还好看。
家里有个付太奶,听大人说是什么大人物,有见过挂着天字号牌子的车来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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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二子这帮丫头小子倒没觉得,付太奶经常叫胡同里的孩子去那个大院子里玩儿,瓜果梨桃小零食儿的摆一桌子随便吃,就喜欢看孩子们闹腾。
还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曾奶奶,画画儿的,人也好,经常左邻右舍的串门儿,送孩子们送些国外的糖果巧克力,还有些见不到的小玩意儿。
这个乐叔,燕大的博士,学习好就算了,可连花鸟鱼虫的这些玩意儿,就没有不会玩儿的,胡同里谁家的养的鸽子有病,鸟儿不吃食,金鱼要嗝儿屁,花草葫芦什么的长势不行,都好找他给看,还会扎风筝,编蝈蝈笼,胡同里的小孩儿,都得过他的好,
可也经常被各自爹妈收拾的时候,拿这个乐叔来举例说明。
但最让胡同里这帮小子羡慕的是老李家的那位爷,一身警服,出门带风。不过这两年,也就逢年过节的能见到。
乐叔前两年还娶了个外国媳妇儿,可瞧不出来哪像外国的,没曾奶奶漂亮,一出门儿那个劲儿劲儿的样子,还有穿衣打扮,倒是让胡同里的姑娘们跟着学了不少。
最近又添了一对儿双双,不太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