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见状,知道郭荣已是油尽灯枯,不敢再多停留,缓缓退出寝殿。刚走出滋德殿,范质便率先停下脚步,沉声道:“官家弥留之言,不足为凭。王着醉态百出,难堪大任,若真将他立为使相,恐会扰乱朝政,危及大周安危!”
王溥连忙点头附和:“范相所言极是!使相乃国之重器,关乎社稷存亡,岂能轻授于这般嗜酒无度之人?官家定是触物伤情,才会有此想法。”
魏仁浦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二人,终是缓缓点头,默认了他们的说法。三人心中都清楚:权利的这摊饼就这么大,若是让王着为相,无疑于自己手里的权利又少分了些,更何况,他可是郭荣潜邸之人!
这……已经有了杨骏这样的人了,难得还要再多个不成?
廊下的烛火摇曳不定,映着范质、王溥、魏仁浦三人各怀心思的脸庞。他们虽已退出殿外,却不敢有半分离去的念头,皆肃立在廊下静候,目光不时瞟向滋德殿的殿门,心中清楚,官家的身体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这皇城之内,片刻也离不得他们这些顾命大臣。
殿内,郭荣躺在御榻上,眼神涣散了些许,却在看向身旁七岁的郭宗训时,重新凝聚起一丝光亮。他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顶,此刻的他不再是一位帝王,更像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他缓缓开口道:“训哥儿,父皇……给你安排了文臣武将,杨先生为你护佑安危,范相他们为你打理朝政,符母后为你坐镇中宫。”
郭宗训乖巧地依偎在父亲身边,小手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袖,听着父亲的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中的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郭荣轻轻拭去儿子脸上的泪水,声音微弱却带着无比的郑重:“你羽翼未丰之前,一定要守拙,不可逞强,这些文臣武将,不可不信,又不可全信,要学汉宣帝、汉和帝般隐忍蛰伏。帝王之器,在德,不在物——以德服人,方能坐稳江山,方能让臣民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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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喘着气继续说道:“若真的有一天,朝局动荡,出现意外,你不必执着于帝王之位,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就行。”
郭宗训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父亲:“父皇,孩儿不要,孩儿要守住大周的江山,要守住父皇留下的基业!”
郭荣看着儿子稚嫩却坚定的脸庞,眼中满是疼惜,轻轻摇了摇头:“帝王之命,有德者为之。若真到了无力回天的时刻,不必强求。记住,你不仅仅是大周的帝王,你还是我的儿子。为人父母者,不求你建功立业,只愿你能平安长大就好啊!”
郭荣紧紧抱着儿子,感受着怀中的温热,眼中也泛起了泪光。他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声音哽咽:“训哥儿,乖……父皇累了,要去见你母后了……往后……”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微弱,抱着儿子的手臂也渐渐失去了力气,最终无力地垂落。御榻旁的烛火猛地摇曳了一下……
殿外候着的文武大臣,听到殿内的哭声,心中一沉,连忙推门而入。只见柴宗训趴在郭荣身上痛哭流涕,而那位叱咤风云的大周帝王,已然闭上了双眼,气息全无。
“官家!”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臣武将齐齐跪倒在地,哭声与柴宗训的悲泣交织在一起,回荡在滋德殿内,也宣告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旧五代史?周书?世宗纪》有载:显德六年六月癸巳(十九日),帝崩于滋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