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黎伟不过十分钟,徐海峰轻叩办公室门,声音压得很低:“书记,长安市的周主任来了。”
张泽谦正对着文件上的批注蹙眉,头也没抬便摆了摆手:“让他进来。”
门轴轻响,周伟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来,藏青色夹克衫拉链拉到胸口,手里拎着个半旧的帆布包,与方才黎伟的西装革履判若两人。
周伟刚要开口,却见张泽谦依旧盯着文件,笔尖在纸上不时划出细痕,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笑着喊了声:“书记。”
“自己找地方坐,等我把这页看完。”张泽谦终于抬眼,目光在周伟脸上扫过,又落回文件上。
周伟应了声“好的”,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帆布包随手放在脚边,拉链没拉严,露出半盒包装朴素的茶叶。
徐海峰端着茶杯进来时,办公室里只剩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他把茶盏轻放在周伟面前的茶几上,又给张泽谦的杯子添了水,脚步放得极轻地退了出去,关门声细得几乎听不见。
这一等便是二十分钟。
直到张泽谦把钢笔往笔帽里一插,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才抬眼看向周伟,嘴角带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你也来跟我这儿‘感谢’?”
“呵呵,可不嘛!”周伟立刻站起身,帆布包带从臂弯滑到手里,语气里满是熟稔。
“兴国书记刚跟我谈完事,我想着您这儿肯定得过来一趟,不然显得我太不懂事了。”
张泽谦指了指他,眼底的笑意深了些:“你啊,这段时间好好把政府那边的活儿捋顺就行,跟着凑什么热闹?”
张泽谦太清楚周伟的性子,比起黎伟的周全,这人总带着股早年在基层磨出来的直爽。
“这不是怕落话柄嘛。”周伟挠了挠头,往茶几边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
“我刚在楼下看见黎伟的车走了,估摸着他也是来谢您的。”
“我要是不来,回头别人该说我周伟得了好处还不承情。”
张泽谦听着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少跟我来这套。”
“没事就回去,跟黎伟对接好市政府的工作,别到时候出岔子。”
“好嘞,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周伟应得干脆,拎起帆布包就要走。
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书记,我妈前儿炒的笋干,我给您带了点,放门口收发室了,您记得让海峰拿上来。”
不等张泽谦回应,周伟便已经笑着带上门。
办公室里重归安静,张泽谦看着紧闭的门,脸上的笑意却没散。
他想起十多年前年前,自己还是瑜兰县委书记,去长安招商引资时,周伟还是父亲张仲恺身边的小秘书,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跑前跑后帮着对接企业。
后来自己去了汉江,两人联系渐渐少了,直到去年在长安市委大院门口相遇,才又捡回了这交情。
这些年身居高位,张泽谦见多了逢迎讨好,周伟却还是老样子,自从上次过后时常跑到省委常委别墅区。
要么带点家里腌的咸菜,要么拎袋刚摘的水果,从没有过贵重东西。
这份不加修饰的亲近,反倒让张泽谦觉得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