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九鼎疑惑,瞥了眼被粪桶荆筐铺得满满当当的粪车,问:“上座?哪里坐?”
没想到胡青竟掀起了其中一个空粪桶的盖子,那被腌透了的腥臊臭气立刻扑面而来,仿佛一万只苍蝇飞进了谭九鼎的鼻孔嗡嗡作响。
任神仙也得皱眉。
“你叫我坐在粪桶里?”谭九鼎额角的青筋突突跳。
“嘿嘿,爷爷可别小看它,此桶大有乾坤,装得了十斗粟装得了三斤油。”
谭九鼎一怔,随即失笑。
稻田埂前一担粪能顶三斗粟,春粪更是贵如油。说到底,不还是装粪用的吗?
再看胡青摇头晃脑贼笑的模样,就知道,他是在故意刁难。
把御史老爷塞进粪桶里,怎么不算是“难缠”呢?
胡青许是就等着谭九鼎发火,怒叱他以下犯上、无法无天,最好再拔刀砍他。
所以在看见谭九鼎点了点头,竟真的一蹬车板纵身跃入了桶中,还自如地主动把盖子盖上时,他一下子呆若木鸡,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桶里的人叩了叩,传出一句轻飘飘的“走啊”。
胡青才反应过来,不知嘴角是向上弯还是向下撇地抽动了两下,扣上帽子,抬起车来,吱嘎吱嘎推走了。
“高抬脚——慢落步——月照沟渠——肩挑百户——”
夜香郎的号子同月色一起铺满了巷子。
车走了一会儿后,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瘦小人影,左右张望后,也跟着车子动了。
待外头彻底安静,巷子里的某个小门才悄悄推开了缝隙。
“果不其然,这些人贼得很,暗处还专门安排了人断后,防止有旁人跟梢。幸好我们多等了会儿。”
“我没看错的话……刚刚那是两个孩子吗?”
“是的,三小姐没看错,观衣着是两个乞儿。”
徐绮和邱启名一问一答。
“乞儿……”徐绮念念有词,若有所思。
“我们也走吧,对方诡滑非常,难防后面还有花招,再远,我的人也跟不上了。”
徐绮回神,点头。“好。”
朗月把夯土路照得通亮,连夹杂其中的煤渣粒子都看得清。
徐绮跟着邱启名一步步沿着车辙走着。
时不时就有他手下的兵卒从某处闪出身来,报告太平车的所在,为他们指正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