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第一个表示反对,当然语气比较委婉:“父亲,宁国府虽为长,但朝廷素来更看重荣国府。
此次贾雨村先生联宗贾家,是今上下旨,按照惯例,定然是该归宗到荣国府的……”
贾敬看了贾珍一眼:“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你虽为族长,却不能为长辈排辈轮序!
荣国府有两个文字辈压阵,故而一向安宁,宁国府中自我离开以后,就没了文字辈了。
你管着宁国府,这些年也未见得管好了。如今天恩浩荡,赐贾雨村于贾家,自然是要归宁国府的!
你回去后在宁国府中收拾出一个小院儿来,作为贾雨村的住所,以后当执子侄礼,像对我一样对他!”
贾珍的脸涨得通红,薛蟠眼睛瞪得像铜铃,心里却大有幸灾乐祸之意。
看吧,刚才我倒霉的时候,你还挺硬气的呢。现在好了,我不过是多了个仇人,你却多了个活爹!
贾雨村的眉头微皱,今天发生的事儿,不但猝不及防,而且十分诡异,连他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联宗也就罢了,毕竟王子腾巴不得自己犯错,而贾家这一家人,属于随时可能爆炸的高危分子。
所以王子腾出个鬼主意,让太上皇逼皇上下旨,以顾念老臣旧情为由,为自己联宗,也说得过去。
和贾家联宗后,贾家犯事,自己就跑不了,而从原着里看,贾家将来是一定会犯事儿的,这一手可说很厉害。
从贾母的角度,此事对贾家有利无弊,她肯定是会同意的。
贾雨村如今风头正盛,又深得当今的器重。贾府人才凋零,有这么一个人压阵,贾府还能延续辉煌。
就算不能延续辉煌,至少在贾府这条大船偏离了航线,或漏水的时候,贾雨村肯定是最有能力纠偏补漏的人。
之前贾雨村不过是站在岸上的人,贾府的船要沉,与他毫不相干,他最多伸把手把林黛玉捞走就是了。
但如今贾雨村变成了船上的人,他就不得不为这艘破船操心了,贾母再也不是唯一的孤勇者了。
所以事情到此为止,贾雨村还能跟上思路,可贾敬这一出现,又做了这样一番安排,把贾雨村彻底整不会了。
贾敬远在城外道观,自从出家之后,逢年过节都不曾回过贾府,为何今日听说一件联宗之事就特意赶回来?
须知在世家大族中,一些官员或为攀附,或为同盟,联宗之事并不罕见,算不得什么重大事件。
就连王子服要借助张家湾里正的本地力量,还知道先联个宗,给对方个名分甜头呢。
显然贾敬赶回来,就是为了刚才的那番话,核心目的就是把自己纳入宁国府支派里。
因为这番话,只有贾敬的身份,说起来才是最合适的。其他人,包括贾母,说着都不够硬气。
贾赦贾政就不用说了,你们都是荣国府的人,凭啥给人家宁国府安排长辈?
贾母虽然是整个贾家的老祖宗,但她实际上是荣国公的夫人,权威自然也主要在荣国府。
若是强行安排贾雨村到宁国府,名不正言不顺且在其次,很容易就让人一眼看出其中有异。
唯独以贾敬的身份安排此事,名正言顺,合情合理,就像老夫老妻一样,极其顺滑,甚至都没啥感觉。
世间之事往往如此,越是大张旗鼓宣传的事儿,往往是幌子;而看似顺理成章的事儿,才是苦心安排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