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巡被请回了驿馆。
名为请,实为软禁。
驿馆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是神机营的精锐,别说一个人,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他带来的那些随从和锦衣卫,被客客气气地缴了械,然后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只是活动范围,仅限于驿馆的小院之内。
魏巡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从白天坐到黑夜。
他想了很多,想到了自己十年寒窗,想到了金榜题名,想到了在官场上步步为营,靠着心狠手辣和对皇帝的绝对忠诚,才爬到今天的位置。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了权力的顶峰,可以俯瞰众生。
可到了这镇北关,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可笑。
他引以为傲的权谋、律法、圣心,在李琼那套简单粗暴却又直指人心的逻辑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想不明白,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哪来这么深的城府?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赵勇提着一个食盒,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李显扬。
“魏大人,想了一天,想明白没有?”赵勇把食盒往桌上重重一放,盘子里的烧鸡都跳了一下。
魏巡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嘿,还跟老子摆谱。”
赵勇一屁股坐在他对面,自己撕了个鸡腿,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说老魏啊,你也是个聪明人。咱们将军啥脾气,你现在也该清楚了。顺着他,有肉吃。”
“拧着他……啧啧,这北境的冬天,风大,一不小心吹丢个人,那可太正常了。连尸首都找不着。”
李显扬咳嗽了一声:“赵将军,将军让你来是请魏大人用膳的,不是让你来吓唬人的。”
“我这哪是吓唬人,我这是跟他讲道理。”赵勇把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往桌上一扔,凑到魏巡面前,压低了声音。
“老魏,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那套在京城好使,在我们这儿不好使。”
“我们这儿的兵,只认一个人,那就是我们将军。谁让他们吃饱饭,谁带他们打胜仗,谁就是他们的天。皇帝老儿?太远了。”
魏巡的身体微微一颤。
“你现在就两条路。”赵勇伸出两根油腻腻的手指。
“一条呢是嘴硬到底。明天我们就把你假传圣旨的罪名给坐实了,然后上报朝廷。”
“你猜皇帝老儿是信你这个办事不力的奴才,还是信我们这个能守住边疆的将军?”
“另一条路嘛,”赵勇嘿嘿一笑,指了指李显扬。
“就得问我们李参军了,他肚子里墨水多。”
李显扬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卷空白的奏折,和一方上好的徽墨,轻轻放在魏巡面前。
“魏大人,将军说了,您是朝廷的钦差,我们不能让您空着手回去。”李显扬的语气很温和,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