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之子,天地不容,正是见不得光的妖魔,他今日必将此子收摄,献与天子。
就算这重情的小子选择供出他芮家的皇后,却也要看看有没有人会相信此等荒诞攀咬说法——而此人今日之所以出现在此地,自然不会是偶然——鲁侯年年寿辰皆要来此拜神,焉知此子不是借机来私见鲁侯?长平侯待鲁侯有救女恩情,当年宫门外,鲁侯便曾出手阻止过皇六子冲动取死,倘若这份率直越过界限,包庇凌家子也并非没有可能。
无需谁人过多提醒,帝王如此多心,凭借种种巧合与痕迹,事后自然知道该如何“明辨”。
而如此至亲藏身长安,六殿下又岂会不知情?
帝王尊严被挑衅,此疑念一起,那份所谓父子之情断无再挽回可能,再次动摇的帝心不会再有修复余地,而他不信刘岐之后可以眼睁睁看着凌从南被皇帝暗中处死。
芮泽眼前已在预演更大的末路风雨出现,负伤的少年在急雨中似一柄染血的修长白刃,这把适时出现的刀刃正该被他拿来对付不听话的人——今日过后,就让皇帝好好看一看,他的儿子他的老臣他的天机是如何戏耍欺瞒他这堂堂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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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泽抛下手中被道家视作圣物的三清铃,接过一把大弓,快速搭箭。
顶部为三叉形的长柄铜铃滚落石阶下,铃音在雨雾中激荡刺耳。
近二十名黑影围攻下,那手中夺过一把刀的少年仍撕开一条血路,负着伤,掠向院墙所在。
“咻——”
箭矢飞射,始终晚了一步,堪堪擦过少年颈后,人已翻墙跃去。
“追!”
芮泽厉声下令,心中胜算却依旧未减。
此地人多眼杂,院中只能埋伏下这近二十人,但既设下这陷阱,便做好了万全准备,院外亦有乔装者围守,那凌家小子已经负伤,背负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人之身,今日纵给其十条命也逃不出这西王母庙!
雨声稀释了其它声音,雨水如蛛丝,织作天罗地网,血气附在网上,顺着空气中无形蛛丝蔓延洇开,被嗅觉灵敏的猛兽捕捉。
雨势正急,在前殿奉过香火的冯家人被一名道士请去名为坐忘阁的静院中暂时歇息。
道士在前带路,已率先踏入院中,冯珠与母亲走在前头,已有察觉的少微走得慢些,此刻在伞下止步,转头望向雨幕。
各静院之间隔着幽静景观,四下多见草木层叠,假山小径,竹林松景。
喧嚣雨声中,响起嘈杂慌乱惊叫,来自不知目睹了何等情形的普通香客。
一道疾影自竹林中扑出,乃道袍染血斗笠破损的亡命之徒。
数支箭矢自斜侧方袭来,拦截那人去路。
毫无预兆,少微倏忽夺过墨狸手中伞,骨架坚硬的大伞被挥出,推着雨幕,破开逆风,荡向那数支箭矢。
箭矢被伞面所携巨大气流扰乱方向,箭尾羽翼方向歪斜晃动如游散的鱼,唯一支仍漏网而去,而抛伞的少女已迅疾而至,提裙纵身跃起,凌空斜踢,那支漏网箭矢瞬间改变去向,嗡嗡振动着刺入侧方一名乔装持刀者的胸膛。
少微落地一瞬,内里一层铅白色裾裙随之垂落,如白云归岫,然而这层叠白云下一刻又随着动作急涌而动,如遭飓风推动。
少微纵身穿雨疾走,抓过那向她扑来的受伤少年,一手将他大力往身后拽推去,另只手夺过他手中滴血的厚背阔刃大刀,少微目不斜视,也不回头看他,改双手握刀,迎上正面砍来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