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嘉窝囊沉默,庄元直却又催他开口:“有关那花狸之事,且再与我仔细说一说……”
窗外月色代替汤嘉保持静默,被月色覆盖的屋瓦之下,室内竹帘被打起,刚将披风解下、露出灰白道袍的少年笑着迎上前:“思退!”
竹帘在身后落下,刘岐露出笑:“从南。”
背负太多的两个人,每一次重逢相见都极其珍贵,二人于烛下对坐饮茶,刘岐问:“为何要回长安?”
“你离开武陵郡后,我一直在想……”凌从南神态依旧淡泊温和,但眼底亦有惭愧:“身为兄长,我无法劝说你放下,却也做不到心安理得让你独自置身险境。”
他看着刘岐:“思退,我力微弱,固然帮不了你许多,但无论生死,你我总该一起面对。”
四目相视片刻,刘岐一笑,语气倒也轻松:“也好,只是长安不比南地自在,只能躲藏度日,不免拘束。”
“你以生死相搏,还要顾虑我是否自在。”凌从南也一笑:“恰好,我这些年来早习惯躲藏度日,乍然在南地天地自在,反倒很不习惯。”
说罢,二人都笑起来。
凌从南看着眼前眉目松快舒展的少年,不禁道:“这一路上,我听说了许多事,思退,我原本担心你此刻必然不太好,没想到反而比离开武陵郡时明朗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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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凌从南道:“倘若虞儿也在,此刻倒也算圆满了……思退,虞儿的下落亦是我之心结,后续找人的事,便交由我来做吧。”
刘岐点头,并有些失神地道:“近日我偶尔梦见虞儿……她在梦中告诉我,不必害怕见面不相识,她留了记号。”
虽是梦,却也是极不容易抓到的羁绊,凌从南不禁问:“什么记号?”
刘岐声音温和:“她说她眉眼生得一半像她阿父,一半像她阿母,旁人即便一时不识,我却定能将她认出。”
眉眼即是约定记号。
凌从南很有书画天赋,闻言即寻笔墨,依照记忆中兄嫂模样,在绢布上试着描绘出一双稚气眉眼,足足画了五六幅。
刘岐看了又看,拿起其中自认为最像的一幅,想象着那个小女孩此时该有的模样。待夜深离开时,将这一拳绢布收入了袖中。
凌从南站在石阶上,目送刘岐离开。
仆从去备沐洗的热水,凌从南返回室中,看着案上仍未收起的笔墨,犹豫片刻,到底盘坐下去,提笔在一截绢布上写下简洁六字:【已归京,勿挂忧。】
他搁下笔,一旁是余下几幅稚儿眉眼图,水墨画就的眼睛在灯火映照下仿佛果真有了神采跳动。
同一刻,伴着一声惊叫,睁开眼睛,小女孩从噩梦中惊醒坐起。
同一张榻上的雀儿被吵醒坐起:“别怕,是梦。”
“是梦……”小鱼大口喘着气,回过神,不禁道:“我已很久没做过这个梦了……”
雀儿用衣袖替小鱼擦拭额头的汗,听小鱼说着话:“雀儿,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小鱼挪了挪屁股,正对着雀儿,神秘兮兮地道:“我生来没有父母亲人,大约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