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该走这条路?”杨文和转过头,看着沈槐问道,眼神里带着几分探寻。
“不该吗?”沈槐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如今这大华被他们祸害得乌烟瘴气,行章带着儿郎们九死一生,好不容易争取到和平发展的环境,如今全被他们搅乱了。和这些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国家?”
杨文和嗤笑一声,反问道:“举事向来讲究师出有名,可如今大义不在我,难呀!”
“有那么难吗?”沈槐一脸不解,“咱们当初推翻前梁,不也镇压了三年叛乱?如今无非是再行一次旧事,难在何处?”
杨文和摇了摇头,道:“这不一样。前梁是自己内部腐朽,奸佞当道,党政祸国,边地屡次战败,才导致国内烽烟四起,说白了,是庄氏的国运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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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李家大华不同,如今也算民安国平,外部没有强敌,内部新政虽有反对之声,但总体是向好的。李家的统治根基还在,百姓的民心也还在。我们若是真的举事,天下烽烟怕是比前梁时还要大。”
“大就大呗!等杨炯回来,就让他跟神通去平叛,大不了再花个五年十年,改朝换代这一步,总是要走的!”沈槐语气恳切,眼神里满是期盼。
杨文和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递给沈槐:“看看吧。耶律南仙那丫头亲自领兵,集结了五万大军,以夏狩为名,正朝边境开来。那丫头聪明得很,对局势看得比很多人都准,咱们若是真动了手,周边国家必定蠢蠢欲动,她怕是会成为得利最多的那个。”
沈槐接过密信,展开一看,越看脸色越凝重,眉头皱成了川字:“行章不是跟这耶律丫头……”
“哎,两个都是要强的人,谁都不肯先低头,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性格使然。”杨文和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
沈槐沉默了,心里翻江倒海。他来之前,最担心的就是杨文和下不了决心。他清楚,在这些开国之臣中,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只有陈群和杨文和。
杨文和向来是温和派,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天下重陷战火。所以他这次来,就是为了说服杨文和下定决心,可如今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正如杨文和所说,目前李家民心未失,冒然易鼎,外患必至,若是再引发内乱,这天下怕是要比前梁时更乱,内忧外患之下,易鼎容易,安天下却是极难。
想到这里,沈槐长叹一声:“那你有什么打算?”
杨文和回到石桌旁,从一旁的画缸中抽出一卷画轴,轻轻展开。
沈槐凑过去一看,赫然是一张大华舆图,图上山川河流、城镇关隘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沈槐正要开口询问,只见杨文和拿起石桌上的钧窑花瓶,将它压在舆图正中央。
那花瓶通体紫红,釉色肥厚,灿若星河,细细看去,瓶身上的纹理竟隐隐构成了十二星宿的形态,精美绝伦。
瓶中斜插着一株黄色茴香花,花苞未开,清雅淡然,在华美钧窑的映衬下,更显不起眼。
杨文和凝视着花瓶,沉声道:“你说,这是钧定天下,还是花定九州?”
沈槐仔细打量起那钧窑花瓶,越看越惊叹于它的工艺,再看那茴香花,不过是寻常草木,哪里能与钧窑相比?
他心中一动,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
杨文和朗声大笑,截话道:“钧瓷凝星汉,山河掌底横。茴香斜波上,岂能僭春荣?天工压九鼎,微芳衬釉明。寰宇观钧色,岂以草木争?”
沈槐听了,茅塞顿开,大笑着拍手:“对极!对极!”
“这下安心了?”杨文和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速去收拢金吾卫,看好宣德门前的千牛卫,长安城内绝不能乱!”
沈槐用力点头,站起身,整了整长衫,大步流星地离去。
月色如洗,澄澈地漫泻于庭院之中,将那株降龙木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地上,斑驳摇曳,恍若游龙。
石桌上那钧窑花瓶,其釉色紫红,灿若星河,瓶中供着一枝茴香花,晚风轻拂,花枝微颤,幽香暗渡。
这般造景,恰合了插花以古器为体,鲜花为衬,彼此映衬,浑然天成,名为“窑瓶伴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