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各自的选择罢了!
所谓星辰,不过是天地间的光影,是人们用来标记时节的符号,真正定成败、定生死的,从来不是那遥远的星光,而是人心,是行事之法,是危难之际敢不敢挺身而出的勇气!”
安倍吉平眉头紧锁,急切地辩解:“侯爷此言差矣!那农夫凿井而收,亦是他命里该有此福泽,若非天命所许,怎会让他寻得水源?
《阴阳大义》有云:‘顺天者昌,逆天者亡。’若天命不许,纵有百般努力,亦是枉然!”
杨炯冷笑一声,悠悠道:“若依你之言,定国公平定临安叛乱,难道是星辰指引他率军冲锋?不过是将士用命、百姓拥护罢了!若他坐等‘天命’,临安早已生灵涂炭,哪有今日的平定之局?”
他转身看向院外,那里已传来甲胄碰撞的清脆声响,毛罡率领的将士们正在集结,军容齐整,甲胄铿锵。
“如今宗室被屠,长安城人心惶惶,若真有人借‘女主昌’之兆掌权,定会大肆株连,到时候江南乃至天下,不知要添多少冤魂。你让我等七日,让我留江南,可那些无辜的人,能等吗?”
杨炯的声音渐渐缓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你说命运是定数,可我却觉得,命运二字要分开来说。
‘命’是先天之数,如生在王侯家还是耕农家,如容貌美丑、体魄强弱;可‘运’,却是后天之择,是遇事时敢不敢做、能不能做、如何去做。
命是种子,运是水土阳光,种子再好,若不耕耘,亦是朽木;种子虽劣,若勤加培育,亦可开花结果。
你只谈‘命’的定数,却忘了‘运’的变数,忘了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能在绝境中选择抗争,而非坐等天命安排!”
安倍吉平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平日烂熟于心的阴阳道典籍,此刻竟找不出一句能应对的话。
他愣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袍角的星纹,神色从最初的急切、坚定,渐渐变得茫然,再到后来的若有所思。
月光洒在他脸上,映得他眼底的困惑愈发浓重,那支北斗玉簪的流苏垂在额前,微微晃动,却再没了方才的急乱。
院外的集结声愈发清晰,毛罡已大步走了进来,躬身道:“侯爷,兵马已整饬完毕,火器也已装车,随时可以出发!”
杨炯点点头,看向依旧呆愣的安倍吉平,语气温和了几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倍先生,我知道你的忠心。但所谓的命运,从来不是星辰写就的天书,而是人自己走出来的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当你面对一件事时,按照过往的性格做出的决定和行为,那是‘命’;若是能冲破惯性,做出与往常不同的选择,那便是‘运’。
命是定数,运是改变,所谓逆天改命,改的从来不是天地星辰,而是自己的本能。”
说完,杨炯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那匹枣红马。
毛罡早已上前扶住马镫,杨炯左脚一踩,纵身跃上马鞍,身姿挺拔如松。他抬手握住缰绳,回头看了一眼安倍吉平,后者依旧站在原地,望着他,眼中已没了最初的阻拦之意,反倒多了几分复杂。
“驾!”杨炯一声轻喝,马鞭扬起,枣红马长嘶一声,率先冲出了安顺郡王府的大门。
身后,麟嘉卫将士紧随其后,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卷起的尘土在月光下如烟雾般散开,与夜空中的星辉交相辉映。
安倍吉平站在空荡荡的庭院中,良久才缓缓抬头,看向那依旧明亮的太白星。夜风吹过,卷起他袍角的星纹,似有无数星辰在衣上流转。
他低声喃喃:“命是定数,运是改变……”手指轻轻抚过袖上的阴阳鱼,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却终究是轻轻叹了口气。
远处,麟嘉卫铁骑北指,甲光映月,旗影掠风,倏忽没于夜色,唯闻銮铃遥振,渐次消弭于天地岑寂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