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冷泉池畔,一只晚归的蜻蜓,薄翅轻颤,掠过一朵盛放的荷花,点水而去,漾开圈圈细碎的涟漪,又渐渐归于平静。
一个时辰后……
当那最后一点金色的夕照也终于恋恋不舍地从地板上完全褪去,殿内光线转为柔和朦胧时,风暴终于彻底平息。
叶枝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软软地瘫倒在微凉的地板上,香汗淋漓,青丝濡湿地贴在光洁的额角和脸颊。
她费力地抬起眼皮,恨恨地瞪着旁边同样气息未匀的杨炯,咬牙切齿,声音沙哑却带着控诉:“你……你个混蛋!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日头都落尽了!你……你进来的时候才刚过正午不久!第一次是半个时辰!我记得清清楚楚!
方才……方才那会儿,你分明就是把我当成了李渔!不然……不然怎会那般……”
后面的话,她羞于启齿,只是狠狠剜了杨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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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炯被她戳中心事,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心虚,随即梗着脖子反驳,语气却明显底气不足:“你……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倒打一耙!咱们久别重逢,情难自禁,水到渠成!你倒好,倒学会耍无赖了?”
他一边说,一边不自在地别开脸,不敢直视叶枝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
叶枝却不依不饶,她猛地支起半边身子,不顾周身酸软,一把揪住杨炯的衣襟,将他拉向自己。
两人鼻尖几乎相碰,呼吸可闻。叶枝那双犹带春潮余韵、此刻却无比清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带着审视和探究,深深望进杨炯眼底深处,仿佛要一直看到他灵魂最隐秘的角落里去。
时间在两人无声的对视中缓缓流淌。殿内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杨炯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几乎要招架不住这无声的拷问。就在他几乎要顶不住压力,眼神开始闪烁游移之际。
“噗嗤……”叶枝忽然毫无征兆地笑了出来。那笑容如同春冰乍破,带着一种释然,一种自嘲,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
叶枝松开揪着他衣襟的手,轻轻一推,顺势抄起滚落在地板上、恰好就在手边的一支残荷,带着几分泄愤的意味,啪地一下,不轻不重地拍在了杨炯那张俊脸上。
“哼!”叶枝轻哼一声,带着点撒娇般的嗔怪,不再追问。
随即猛地一翻身,背对着杨炯,将自己蜷缩起来,只留给他一个线条优美却写满“我在生气”的后背,以及那散落在光洁地板上、如瀑般的青丝。
杨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笑和举动弄得有些发懵,一时摸不准她心思。但见她背过身去,那紧绷的姿态分明还是带着气性,可方才那释然一笑又绝非作假。
这般想着,杨炯连忙凑过去,带着十二万分的耐心与厚脸皮,伸出长臂,从背后将那温软馨香却带着倔强棱角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圈进了自己怀里。
叶枝象征性地挣动了两下,扭了扭身子,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咕哝声,像是在抱怨“谁要你抱”。
然而那力道,与其说是拒绝,不如说是某种变相的撒娇。终究是拗不过杨炯那铁箍似的臂膀,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紧绷的身体也一点点软了下来,最后彻底放松,乖顺地偎依在了杨炯温暖坚实的怀抱里。
杨炯感受着怀中人儿逐渐放松的依赖,心中那另一半悬着的大石也终于安稳落地,随之涌起的是巨大的狂喜。他深知叶枝这性子嘴硬心软,肯如此安静地任他抱着,便是最大的默许与和解了。
杨炯心中雀跃,却不敢得意忘形,连忙趁热打铁,将下巴轻轻搁在她柔滑的肩窝,嘴唇贴着她小巧的耳垂,用那能蛊惑长安无数闺秀的、低沉而温柔的嗓音,开始连哄带骗:
“好叶子,咱不闹了,好不好?跟我回家吧!你想想,我娘她老人家,可是日日夜夜念叨着你,就盼着你早日回去,给她添个大胖孙子,好让她老人家含饴弄孙,享享清福呢!
咱们杨家祠堂里列祖列宗的牌位,可都眼巴巴地等着你去上香,给咱们未来的儿子……嗯,或者闺女也行,正正经经地记上族谱呢!
你若再这么犟着不归,日后咱们的孩儿出生了,难不成真要跪在祠堂大门外头磕头认祖?那像什么话!”他一边说,一边用鼻尖轻轻蹭着她敏感的耳后,带着无限的亲昵与温柔。
叶枝背对着他,一声不吭,仿佛睡着了般安静。
然而,杨炯敏锐地感觉到,怀中那柔软的身体,在他提到“孩儿”、“族谱”、“祠堂”这几个词时,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叶枝那紧绷的肩线,也彻底松弛了下来,温顺地贴合着他的胸膛。那无声的肢体语言,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宣告着:冰,已消融;嫌隙,已弥合。
叶枝虽未开口应允,但这份沉默的依偎,已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