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被一只苍老的手缓缓掀开,当朝尚书令,一直称病告假在家的皇甫南辰,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没有穿那身代表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紫色官服,只着一身寻常的儒士长衫,头发用一根碧玉簪束着,显得有几分清瘦。
他没有去理会那些看到他后,脸上露出惊愕之色的官员。
他的目光,只是穿过重重人群,落在了高台之上,那个身形单薄,此刻却又显得无比高大的外甥身上。
他看着赵汝安那张带着泪痕,却又无比坚定的脸,看着他那不再需要自己庇护,已经足以独自面对这滔天风浪的背影。
皇甫南辰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纯粹的,属于长辈的欣慰与……感慨。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口中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秀儿……”
“你看到了吗?”
“汝安他……长大了。”
“他成长到……连我这个做舅舅的,都感到心惊了。”
“你……该放心了。”
……
远处那座茶楼的雅间之内,气氛凝固如冰。
司空卢颂,终于从那毁灭性的打击中,稍稍回过神来。
他那张原本灰败的脸上,重新恢复了一丝血色,只是那双浑浊的老眼里,依旧残留着无法驱散的惊悸。
他看着窗外那幅“君民同乐”的和谐画卷,看着那个被万民拥戴的年轻帝王,心中那股无力的感觉,愈发强烈。
大势已去。
至少,在“民心”这盘棋上,他们已经输得一干二净。
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如何反击,而是如何……止损。
“诸位。”
卢颂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恢复了一丝属于当朝司空的沉稳。
他环视着雅间内,那一张张同样失魂落魄的脸。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陛下……已经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
卢颂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