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站了整整两个时辰。
寒风吹拂着他的衣袍,他却恍若未觉,面无表情,眼神平静得如同一口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从他身前的粮袋里,舀出标准的五升米,倒入面前百姓提着的布袋里。
这个动作,他已经重复了成千上万次。
百姓们自发地排着长长的队伍,队伍从东市的街口,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街尾,蜿蜒如龙。
没有人插队,没有人喧哗。
整个过程,安静得有些诡异。
每一个领到粮食的百姓,都会默默地退后两步,然后对着余瑾,深深地鞠上一躬。
而余瑾,也会在递出粮食后,对着每一个百姓,一丝不苟地,深深地,回上一礼。
全程,没有任何语言的交流。
但一股无形的力量,却在这一次次的鞠躬与回礼之间,悄然流淌,汇聚。
那是一种比言语更沉重,比刀剑更锋利的东西。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颤颤巍巍地领了米,她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哽咽着,弯下了早已不堪重负的腰。
余瑾对着她,深深还礼。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被他母亲牵着,领了米后,有样学样地对着余瑾鞠躬,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与敬畏。
余瑾对着他,也深深还礼。
一个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壮汉,领了米,粗声粗气地道了句“谢宰相大人”,然后笨拙地躬了躬身。
余瑾依旧面无表情,深深还礼。
他就像一尊不知疲倦的雕像,矗立在这人流之中,用这种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践行着自己的诺言。
夕阳将他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拉得很长很长。
而他面前的队伍,依旧望不到尽头。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