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眸死死盯住云山。
在那片被无尽恨意与绝望充斥的猩红之中,竟难以抑制地,挣扎着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冀与期盼。
天知道,这突如其来荒诞不经的消息,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刚刚经历了人生最极致的背叛与失去。
一路走来,背叛师门,与昔日同门反目,将所有情感与信任视为累赘与弱点,只为攀登力量的绝巅。他以为自己早已炼就铁石心肠,可以漠视一切羁绊。
然而,燕城萧族的灭门惨案,父母受尽酷刑惨死,妹妹受辱自尽的真相,如最恶毒的诅咒,将他心中最后那点关于被深深埋葬的柔软与执念,血淋淋地撕碎。
那一刻,他感到的不是解脱,而是被整个世界彻底抛弃,深入骨髓的孤寂与空洞。
天地虽大,却再无一处可归之所;前路虽远,却再无一丝值得守护的牵挂。
那种万物皆灰、生无所恋的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他即将永堕这绝望无情的深渊,准备焚尽一切的时候——
云山却告诉他,他在这世上,并非真的孑然一身!
他还有一个……流着他血脉的亲生骨肉!正孕育在一个他曾肆意凌辱视为玩物的女人腹中!
这消息,如同无尽黑暗中骤然刺入的一线微光,如同坠落悬崖时忽然出现的一根藤蔓,渺茫、脆弱,却实实在在地,击中了他灵魂最深处的本能渴望!
他多么希望这是真的!
哪怕这孩子源于罪恶,哪怕其母恨他入骨,哪怕这希望本身就像泡沫般易碎……他也疯狂地想要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这可能是他在彻底疯狂毁灭前,能感知到的……最后一点温度。
于是,他那双被血泪和疯狂浸透的眼眸,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近乎卑微的恳求,望向云山,仿佛在无声地呐喊:
告诉我……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我的错觉!不是另一个残忍的玩笑!
云山仿佛读懂了他眼中的挣扎与渴望,说道:
“萧寒!那一日,我恰巧路过,从几个地痞手中救下金翎儿时,她几乎已经疯了!谁都不能靠近,只会蜷缩在角落发抖,那是被迫害后的应激反应!”
“后来,她情绪稍微稳定,却开始吃什么吐什么,喝水都吐!我带她去看医师,老医师一把脉,才告诉我们——她怀孕了!”
“她知道后,想起那晚的遭遇,只觉得无比的屈辱和痛苦!
她痛哭,用拳头狠狠捶打自己的肚子,绝食,上吊,投河……想尽一切办法,要把这个‘孽种’打掉!每一次,都是我拼了命把她救回来,拦下来!”
云山的语速极快,目光灼灼地看着萧寒:
“你是她一辈子的噩梦,她恨你入骨,这毋庸置疑!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激动而恳切:
“孩子是无辜的啊!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难道就因为父母的罪孽,就要在他尚未降生还未看过这世界一眼时,就胎死腹中吗?
这对他太不公平,太残忍了!我相信,就算金翎儿现在被恨意蒙蔽,若真的失去了这个孩子,她将来也一定会后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