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闻言,面露难色,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芸大人,您外出那几日,白莲教的那两个叛徒,沈黑脸和陈雅,流窜到了我们关隘附近,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惊了马厩,放跑了一批黑足马,还趁机抢走了两匹脚力最好的……其余马匹虽大部分寻回,但都受了极大惊吓,状态极不稳定,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眼下……恐怕腾不出多少健硕的马匹和可靠的人手护送您上京……”
没有足够的马匹和人手,意味着陈芸芸若要执意前往京城,路上将充满危险。
陈芸芸再次坚定地摇头:“我不需要护送。给我一匹还能跑的黑足马,足矣。”
她站起身,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言温溪安详的遗容,眼神哀伤却决绝。
不久后,一匹神骏但眼神略显惊惶的黑足马驮着简单的行囊和一个冰冷的陶罐,载着陈芸芸,孤身一人,离开了碎崇关,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漫漫长路。
风沙在她身后弥漫,前路吉凶未卜。
……
而在另一处极尽诡异的集煞之地,熔心窟的地底最深处。
这里暗流涌动,灼热无比,却诡异地生长着一朵巨大的、含苞待放的黑莲。
莲瓣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其上却又隐隐流动着暗红色的诡异纹路,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
此刻,这朵沉寂不知多少岁月的黑莲,那紧抱的花瓣,竟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
仿佛受到了某种遥远而阴冷的“滋补”,它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不可逆转的速度,悄然地、逐渐地……绽放。
一股难以形容的、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开始在这灼热的地底,一丝丝地弥漫开来。
清晨的愚地府,笼罩在一层死寂的灰霾之中。
府主雅青璃的居所,那座曾经象征着府内最高权威,如今却只剩下冰冷气息的“青璃阁”,现在门窗紧闭,檐角的风铃在微风中发出几声有气无力的叮当,仿佛在为逝者哀鸣。
府内各处,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府里的人低着头,脚步匆匆,生怕惊扰了什么,又或是被什么惊扰。
议事厅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几位身着不同颜色堂主服饰的男人围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轻松,甚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嘲弄。
桌上摆着几碟精致小菜和一壶温酒,显然不是为悼念准备的。
“呵,雅青璃……”一个身材微胖,脸上总带着几分市侩笑容的堂主,呷了口酒,咂咂嘴,“你说她图什么?一个女子,安安分分不好么?非要坐这府主之位,坐也就坐了,还总喜欢多管闲事。”
他旁边一个瘦高个,眼神阴鸷的堂主接口道:“可不是么,朱堂主说得对。上任以来,就没消停过。今天查这个堂口的账目,明天管那个堂口的‘私事’,连下面弟兄们收点孝敬,她都要过问一二。真当自己是青天大老爷了?”
“不自量力!”一个声音洪亮,满脸虬髯的堂主拍了下桌子,震得杯盘轻响,“咱们愚地府是什么地方?是泥潭!是染缸!她以为凭她那点清高和所谓的‘规矩’,就能把这一潭浑水涤清了?笑话!到头来,还不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就是,”朱堂主放下酒杯,脸上那点笑意也收敛了,露出一丝真实的厌烦,“生前没少给咱们惹麻烦,现在人死了,还留下这么个烂摊子!奉天府那边肯定要来查问,咱们又得费心费力去应付。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应付?”阴鸷的瘦高堂主,姓李,冷笑一声,“奉天府那些大爷,高高在上惯了,哪里真会在意一个愚地府府主的死活?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咱们随便编个理由,再上下打点一番,总能糊弄过去。雅青璃……呵,她就是个消耗品,死了也就死了,这位置,换个人来坐便是。”
“李堂主高见!”虬髯堂主姓王,立刻附和,“上面的大人物们,谁会在意咱们这小庙?下面那些人,哭哭啼啼几天也就忘了。倒是千堂主……”提到这个名字,王堂主的声音低沉下去,脸上也露出一丝凝重,“他的死,确实蹊跷,仿佛有人针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