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构设这阵,可他无法承担代价。
姜玉洲拍了拍这位宅心仁厚的阵道后辈,金石之音传告向各尉各旗:
“此阵还可维系半柱香。”
各旗各队,诸人茫茫四顾,很快,他们泪水疯狂的涌动,抽泣哭嚎渐起。
“不,俺不想死……”
“师父,徒儿不孝……”
“我还有大仇未报……”
……
人群中,鹤知武的小队里,张济尽力控制着枯瘦苍老的身子,颤颤巍巍转身左看右看,耳朵里尽是哭喊。
外界很嘈杂,但内心突然很安静。
他们这一队,除了马伯启和鹤知武,其余袍泽都是一副振奋激动的模样,他们走的很疯狂,很满足,似乎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酣畅过。
张济没有时间去仔细观望别人。
知觉和疼痛逐渐回归自己的身体,他呼着气,感受着干瘪的胸脯,像即将熄灭的火炉。
“鹤兄弟…”
张济左手抹了一把含糊着血水的下半脸,缓缓的躺坐在雨水中、泥地里。
“老张,某在!”
尽管鹤知武已经精疲力尽、浑身渗血,但他仍然佯装矫健,走至张济面前,半跪下身子,用力握住这白发苍苍,血水糊身的兄弟。
张济感觉好累,但他不得不蠕动着嘴唇,尽力去开口:
“我有孤妻幼女……灰草裙……南黎郡……青牛山……”
泪水打湿了襟布,鹤知武豪爽笑着:
“记下了,某定去看顾她们!”
张济眸子逐渐灰白:
“她……平安合……要筑基……”
好累,出游不过十载,却像是过了一辈子。
修仙界瑰丽神奇,他曾经是那么的痴迷追慕,可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回家看一眼。
那个不怎么漂亮的女人,每天起早给他烤制干粮,陪着他走山踏水、蹬岩爬壁,夜晚煮茶热水,洗衣筛药,相拥而眠。
奴儿还未成年,灵动活泼,笑容灿烂,每年在自己归返后,都会在仨人吃团圆饭时送出一盆平安合……
好想再吃一顿团圆饭。
随着头顶上空那‘烕’字符光逐渐淡化、消散,张济死不瞑目,躺倒在这大雨倾盆的山岭间。
鹤知武留着泪把他眼眸闭合。
整个东山岭上,数不见的枯槁人影逐渐化作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