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李成梁薨了。
这在倭地六省,可是天大的事情。
诸多宗藩都是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而后,分别派出使者前来吊唁,虽然,很多藩王对李成梁说不上多喜欢。
但最基本的敬重还是有的。
他们之所以能在倭地安稳就藩,最大的功臣就是宁国公……
镇守将军府主持李成梁的丧礼,先在倭地办事,但不下葬。
按照他生前的遗愿,要回到沈阳去,镇守将军府也尊重老领导的遗愿,可是他们说话也不管用,只能用冰棺将李成梁安置妥当,立即派出人员其前往北京方面报丧。
就算最快的路程,一来一回,也需要两个多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倭地这边关于宁国公去世的事情,都要翻篇了,本土才刚刚开始。
一场事,办两回。
也就李成梁一个人有这待遇了。
万历四十四年十一月初一,申时三刻。
夕阳西垂,将最后的辉煌泼洒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
那金黄色的光芒从西面宫墙斜射进来,先照亮了午门巍峨的城楼,又漫过三大殿、三重汉白玉台基,最终涌入乾清门后的内廷。
整座皇城被镀上一层流动的金箔,飞檐脊兽在光影中轮廓分明,宛如神兽即将苏醒。
乾清宫坐落在内廷正中,是天子日常理政之所。
此时夕阳恰好穿过殿前丹陛两侧的铜龟铜鹤,将宫殿正门的五间九楹照得通明。
匾额上“乾清宫”三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那是嘉靖世宗皇帝御笔,笔力遒劲如龙蛇盘踞,在暮色中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殿内更深处的御座上,朱翊钧正襟危坐。
他已在这把紫檀木雕龙御椅上坐了四十五年。
四十五年来,从意气风发的青年到如今鬓发微霜的中年,从锐意革新的君主到如今深谙制衡之术的帝王,这座宫殿见证了他所有的雄心、挣扎、决断与疲惫……
此刻,夕阳最后一线光从殿门斜射而入,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投出一道长长的光带。
光带中有尘埃飞舞,像无数细碎的金沙。
朱翊钧就坐在这道光带的尽头,身后是五扇楠木雕龙屏风,身前是宽大的御案。
案上堆着奏章、笔墨、玉玺,还有一份刚刚送来的《燕京月报》。
太子朱常澍坐在御案下首右侧的锦墩上,微微躬身,保持着恭谨的姿态。
殿内安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的声响。
那是放置在殿角的铜壶滴漏,每一声“嗒”都精确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