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缇何尝不知裴老太太为何刻意刁难?便断没有老老实实受着的道理。
她抬眸迎向裴老太太的目光,眼底清冷如寒潭,却又藏着不容错辨的锋芒。裴老夫人端坐主位,眸光沉沉,带着历经岁月沉淀的威严与审视,似要将她从里到外打量个透。
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一者是老谋深算的世家尊长,目光如古井般幽深,带着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一者是锋芒初露却从容不迫的少女,神色坦荡,不见半分惧意。
满院女眷皆屏息凝神,只觉空气中似有无形的张力在弥漫。
沉默半晌,裴老太太唇边终于漾开一抹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声音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好啊,果然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温女官。这份气度,便是老身见了,都要逊色半分。也难怪,能得陛下亲点,主审裴氏之案。”
老太太故意将那层窗户纸捅破,使大家都知晓缘由了,竟冲着温以缇审裴氏一案而来。
温以缇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从容抬眸,目光坦荡地迎上裴老太太的视线,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外曾叔祖母谬赞了,晚辈不过是蒙圣恩垂青,承陛下旨意,才有幸主审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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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您老人家此刻,是以崔氏族老之妻的身份,与晚辈说这些?还是以裴氏女的身份,来问晚辈那桩案子的是非?”
裴老太太缓缓靠向椅背,语气漫不经心却带着沉甸甸的压力:“怎么?老身若说此刻是以裴氏女的身份问你,你这丫头,莫不是要治老身一个质疑圣断、非议钦案公正的罪名?”
二人这几番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直惊得旁侧一众女眷屏声敛。
谁也没料到,眼前这个瞧着清丽温婉的丫头,竟有这般不卑不亢的风骨。
崔氏自始至终立在一旁,未曾置一词,这份沉默,便是对女儿最有力的支持。
反倒是王氏,悄悄按了按额角,眉宇间漫上几分难以言说的疲惫,显然是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扰得有些心力交瘁。
早已落座的崔慧颖眼中满是兴奋,一双眸子亮得惊人,频频向温以缇递去眼神,无声地为她打气。
锦阳乡君坐在锦凳上,目光复杂地在二人之间转了几转,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温以思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一双秀眉紧蹙,满眼担忧地望着温以缇。
唯有温以萱,端着茶盏,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竟是十足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温以缇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外曾叔祖母这话言重了,缇儿万万不敢。崔家乃是缇儿的外家,这罪名一旦落下,晚辈岂能独善其身?”
话音落地,满院女眷皆是倒抽一口凉气,万万没料到温以缇竟能回怼到这般地步。
裴老太太定定地看了温以缇许久,那双沉如古井的眸子里情绪翻涌,最终却缓缓敛去了周身迫人的气场。
她脸上漾起和蔼的笑意,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招手道:“不愧是流着我们崔氏血脉的好孩子,来,让老身近前瞧瞧。”
这话便是向众人昭示,她此刻是以崔氏族人的相待,而非裴氏女。
而温以缇方才那番话,亦是在不动声色地提醒。降罪与否尚在其次,若真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崔温两家唇齿相依,谁也讨不到好。断不要为了一时意气,将两家的情分闹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