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般万般,歌声里幻变。
鲍玄镜一时黯然!
他亦想到自己。
想到惨死的伯父,该死的父亲,怀念的爷爷。甚至病态而絮叨的母亲。
想到这一路的颠沛流离,想到这一生的苦海风波。
超脱之路,何其艰也!
是谁在唱白骨无生歌?
东海之上,竟有我的信徒吗?
鲍玄镜循声望去——
但见茫茫碧海,有一披发男子,坐在镜平的海面,独自垂钓。
手持一长竿,竿上坠直线。
他所听闻的,哪里是二胡弦音?
是一条黄鱼在其竿侧,偶然跃出水面,以鳞刮弦,似在挑衅钓客。偏偏声不成章,断断续续如泣音,倒正应和了这歌声。
他所听到的歌声,倒确实是这男子所歌。
唱得淡漠,唱得疏离,唱出一种渐行渐远的哀情。
鲍玄镜驻足于海上,并未再前。
男人也不再歌唱,却是抬眼看他——
那是怎样一双疏离的眼睛!
其间没有情绪,只有一段毫无意义的人生。
只有一种执念。
鲍玄镜感觉到自己被注视着——从未有人看他看得如此认真。
他刚出生的时候,父亲看了他一眼,就匆匆去报喜。
母亲始终哀怨地看着门外。
只有爷爷注视了尚在襁褓中的他,但那也只是一种身份的确认。
而在他曾为神只的时候,没有人可以直视神。
或许在更久之前有过,但他已经忘记了。
“好久不见。”持竿的男人说。
“你是?”鲍玄镜问。
在他漫长的生命里,信徒实在太多。
白骨道不过是他在现世诸多尝试里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