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旁的丘吉微微欠身,以示对内官之首的尊重。
轿中身披先祖爵服、异常隆重的鲍玄镜,只是投来一个费解的眼神:“不是说……要再等等?”
他拢了拢袖子,打着哈欠:“我都快睡着啦。”
霍燕山躬身低头,小心引路,声音也压低:“陛下累日案牍,心神颇耗,此时正在阁中小憩。”
“伯爷星夜觐见,下面的人不能自决,恐扰圣安,亦不敢阻您车驾,误了国事,所以只说稍候……急忙讯问于咱。”
“当其位,承其责。咱穿上这身袍子,就应该替他们担着。”
“咱记得陛下说过,只要朔方伯到了,可不问而入殿——真是叫他们怠慢了!故此来迎!”
他微微抬起一点目光,让自己的歉声更为柔和:“伯爷等恼了吧?”
鲍玄镜扶着玉带,不紧不慢地踏行石砖,步声清脆,如在叩门。
他的确在叩一道朝圣的门。
“如此说来……”他英俊的脸上有了感怀的色彩:“陛下还是在意为国奋战之功臣的。”
霍燕山低声说:“您是简在帝心。”
丘吉从头到尾都不说话,到了第二道宫门就止步,袖里拢着玉如意,站进了宫卫肃立的门洞里。
门洞阴影如垂帘,就此遮住了他的面容,只留下一个隐约的身形。
霍燕山则是一直把鲍玄镜送到挂着“东华阁”悬匾的宫室,才在宫门外站定了。
亮堂堂的珠光,照着他的恭谨。
“伯爷,陛下就在里间,您直接进去便可。”
内官之首斟酌着措辞,静伫宫门,官服鲜亮,像一柱华表。
作为天子近臣,现在的过分尊重,抵消了前番的轻慢。所以天子的态度,又归于未知。
明里暗里的视线,在东华阁高耸的门槛前遽止,如潮涌止于堤坝前。
鲍玄镜迈开犀牛皮鞣制的长靴,穿着他爷爷曾经穿过的爵服,戴着他如昔日武安一般、自着的冠,走进这天子偶憩之殿——
这地方只是一间暖阁,在大齐帝国的绵延宫殿中,其实并不突出。
只是天子朝歇时常于此处看书批章,偶尔召些亲近的朝臣前来闲话……如那位玉郎君,常来解书。如那位前武安侯,常来背书。
渐渐它也就在朝野间有了一层神秘色彩。
都说只有最受天子恩宠的人,才会在这里被召见。
鲍玄镜还是第一次来。
他去过威严高阔的紫极殿,作为重臣参与朝议。也去过执掌帝国武力的兵事堂,同那些东国最顶级的统帅讨论军务。
唯独作为这二十年来东国最出色的天骄,朝野称颂的“小冠军”,姜望之后的时代骄子……他从来没有走进东华阁,没有被押着背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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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他很擅长读书,没什么考察的必要吧!
他抬脚跨过那高高的门槛,隐约明白这是一次重要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