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当然存在以假乱真的假面,当然有百口莫辩的冤心。
但在白骨降世身这件事情上,从军神,到笃侯,再到博望侯,这些身在前线的绝顶的聪明人,莫不心中有一杆秤在。
当鲍玄镜这样一个时代天骄,在鱼跃龙门的关键时刻,被军神送回临淄来……
临淄之众,知者已心知。
鲍玄镜更自知!
不然他今夜的波澜,又是如何泛起?
鲍维宏并不觉得白骨降世身是什么问题,反而那更坐实了鲍玄镜的天资,于鲍氏的未来也有更多故事可讲。那灵咤圣府几成冥界临淄,也没谁对幽冥尊神抗拒。
唯一的问题,是今天的鲍玄镜,站到了前武安侯的对立面……在还没有成为图腾的时候,要对抗一个几乎成为齐地图腾的存在。
天平的两端,过于悬殊。
鲍维宏微微地抬起眼睛,看到当代朔方伯仍然端坐大椅,两根手指点在透光的木质扶手上,如行路之人,慢慢地往前走。
“玄镜?”他有些担心,忍不住从座椅上起身。
鲍玄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懂得越多,越是恐惧。或许什么都不懂……也是一件好事。”
鲍维宏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他看向庭院里站着的丘吉,丘吉也没有言语。
“从未想过临淄城的夜晚有这么冷。”
年轻的朔方伯,声音悠悠:“我的心也冷了。”
……
……
灯光把霍燕山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一把谨慎的扫帚,扫去历史的蛛网。
路过那座石屏风的时候,他把影子抬了起来,避免自己成为那幅画作须臾的阴翳。
东华阁里有过很多的故事,一些他不知道,一些他不能知道,还有一些,他希望自己不知道。
但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显然无法在这里长存。
“东华学士”正式成为一个官职,入品列朝,也就是近些年的事情。
这官位品秩不低,是从二品,禄计元石,有“帝前行走,旁听朝议”之权。
事实上皇帝不太召来行走。
而东华学士之首,常年值守君侧的东华阁首席大学士,乃是从一品。这官位空设,还没有人坐上去。
对于不回头的人,天子绝不会主动去劝说什么,曲折的表达也很少见。
这就是歉意了。
不过他的玉郎君,再未走进齐宫城。
天子御极已经七十九年了。他有卓然于世的武功,冠盖诸方的文治,一手将大齐帝国推举到如今的高度——
治东海,御南夏,跨两域之地,悬日出之魁,盛世空前!
但他最器重的长子锁在冷宫,最宠爱的十一子结为秋霜,亲封的国公叛于明地,宠信无加的武安侯弃国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