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安平当然认得长相思。
时至今日,他的咽喉仍然残存感受,仍记得这柄天下名剑的锋利。
发生在东海的那一剑,让他久久眺望,成为生命之中,一道至今未解的谜题。
现在这柄剑出现在他的心口,几乎是以同样的方式,走着同样的直线,同样的摧枯拉朽。
唯一不同的是……
这一剑更缓慢,也更坚决。
却再没有一个魂牵梦萦的齐国,能够叫持剑者为之思虑了!
从人到魔,从现世东海,到万界荒墓飞仙岭,田安平你究竟改变了什么呢?
求知求真,求道求解。
不惜堕魔,投身魔祖走向无解的命运,终于从洞真惘世走到绝巅登圣……可差距竟然变得更大了。
“我感到遗憾。”
田安平清晰地感受着死亡,仍然平静得有些异样。
因为生死是最后一枚筹码,“活着”是求真的基础。所以他从来没有真正让自己走到死地,每一次看似搏死都是留足了后手。
在东海那次,他知道姜望不会杀他,齐国不会让他死。在天牢那次,他知道七恨会来。
人生过往的癫狂,早已掂量了代价。
所以是直到今天,直到长相思刺进心口的此刻,他才真正咀嚼到死亡的味道——
原来死亡是这个样子的。
生命本源的消逝,强大精神的衰败……所谓不朽之意志,仍需要不被毁灭的躯壳来承载。每个人都需要苦海的渡舟。
“你是整个齐国、乃至整个现世里,我最感兴趣的那个人。”
“我以为我们会有更宏大的对话。关于修行,关于这个世界,关于真理。”
田安平艰难地呼吸着,慢慢地说道:“但我们之间的生死……竟然是因为一个人,而不是一条路。”
咣!咣!咣!
一道道【天魔镇】,显化为血褐色的锁链,锁住田安平的四肢和脖颈,镇压他的魔性。
立身于仙魔宫里的仙魔君,体表亦泛起仙章魔痕所交织的图案,又有孽镣如潜龙出渊,撞击着魔镇锁链,与这专为天魔设计的封镇对抗。
两种锁链绞杀在一起,如龙争生死。
姜望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往前推剑:“这是一个人。也是一条路。”
那时候他在东海,念及齐国,硬生生挣出天人态,留了时任斩雨统帅的田安平一条性命。同样是在东海,田安平却为了所谓的时机,悍然杀死摧城侯府的李龙川,假王坤之手掀起国与国的战争!
怎能说这不是两条路呢?
田安平的魔躯足以跟重玄遵的道身媲美,身在魔界,得到永恒魔功支持,更是几乎靠近不朽。
但即便是这般百劫不坏的魔躯,也根本无法阻止长相思的前进。
那交缠在魔君血肉中的仙魔圣气,是田安平独织的线索,使得他每一部分的血肉,都是城防高垒。像是一篇玄秘文章,非博学者不能读通。